松树林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苏瑶的鼻腔，她背抵着半人高的废弃铁桶，听着外围敌人皮靴碾过碎砖的声响。
孙卧底的血正顺着她战术背心的搭扣往下淌，温热的，像一串即将熄灭的火星。
“他们早就算好了。”她望着铁桶上斑驳的“化工原料库”字样，喉间泛起苦涩。
三前后勤处收到的“废弃工厂藏有违禁药品”的匿名线索，根本不是偶然。
从她翻出父亲旧笔记里“2017年3月边境化工交易”的批注开始，从霍霆风“最近军区内网有异常访问”的那个深夜开始，这张网就在等她钻进来。
孙卧底突然咳嗽起来，染血的手抓住她的手腕。
“赵专家……去年冬被他们关在地下实验室。”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金属，“我偷听到老周，首领最怕两样东西——证据链完整的举报信，和……和他左脸那道疤。”
苏瑶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想起三前在档案室看到的旧报纸：2008年边境缉毒行动中，一名毒贩头目在爆炸中毁容，从此销声匿迹。
而三前整理父亲遗物时，那个刻着“1985级化工系”的旧钢笔帽里，恰好藏着半张带血的合照——穿白大褂的男人左脸有道狰狞的疤痕，旁边站着的，是二十年前的后勤处处长赵德海。
“林骁！”她摸出战术耳机，“等会我数到三，给我在西南角来个低空俯冲。”
“收到。”年轻飞行员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清冽，“需要我把他们的探照灯全掀翻吗？”
苏瑶扯下孙卧底染血的袖扣，用舌尖润湿指尖，在铁桶内侧快速涂抹。
硝酸铵粉末混着柴油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这是李工程师上个月教她的“土制爆燃剂”——后勤处定期要培训危险品处理，谁能想到此刻成了救命符。
“苏副处长。”金丝眼镜男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手电筒的光透过铁桶缝隙刺进来，“你父亲当年也是这么硬气，什么‘就算死也不交实验数据’，结果呢？”他笑起来，“砰”的一声踹在铁桶上，“现在轮到你了。”
苏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父亲“自杀”那，现场唯一的线索是半杯掺了过量安眠药的茶水，而负责尸检的，正是现在站在外面的金丝眼镜莫—陈秘书。
她早该想到，这个总在后勤处挑她刺的男人，根本不是单纯的嫉妒。
“老周。”她突然提高声音，故意用了孙卧底提到的称呼，“你左脸的疤，是不是每次阴雨都会痒？”
铁桶外的脚步声猛地顿住。
“2008年7月15号，边境3号仓库爆炸。”她摸出从孙卧底口袋里摸出的皱巴巴的信纸，那是用机油写的密信，“你当时是‘红隼’组织的化学顾问，负责把海洛因伪装成化工原料。后来行动失败，你杀了所有知道你身份的人，包括……赵德海处长。”
外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是有人惊掉了茶杯。
苏瑶知道，她赌对了——孙卧底过，老周最恨别人提他的过去，尤其是那个让他毁容的夜晚。
“你猜我为什么来这里？”她继续，手指悄悄按在爆燃剂的导线上，“霍主任的支援部队已经包围了工厂，而我手里，有你和境外买家的交易记录，有赵专家偷藏的实验日志，还迎…”她故意顿了顿，“你女儿在国外的银行账户流水。”
铁桶外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苏瑶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战鼓在耳膜上擂动。
这时战术耳机里传来霍霆风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的低哑：“瑶瑶，我在东墙外接应，定位器显示你在c区化工库。”
“我数到三。”她对着耳机，同时提高音量，“一——”
林骁的战机轰鸣声突然撕裂夜空。
F - 16战机的引擎在西南角低空掠过，强大的气流掀翻了三盏探照灯，几个敌人被吹得踉跄着撞在围墙上。
苏瑶趁机扯动导线，铁桶内侧腾起橘红色火焰，爆燃剂炸飞了半块铁皮，灼热的气浪裹着碎砖扑向敌人。
“二——”她拉着孙卧底滚进旁边的管道堆，子弹擦着她的耳际飞过，在墙上打出一串火星。
“三！”霍霆风的声音里带着破风的呼啸，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响——支援部队从东墙翻了进来，王队长的战术手电在夜色里划出绿色光轨，“苏副处长，这边！”
苏瑶刚要冲过去，突然听见头顶传来“滴滴”的电子音。
她抬头，看见老周站在二楼通风口，手里攥着个黑色遥控器，脸上的金丝眼镜裂成两半，露出下面狰狞的疤痕：“既然你们喜欢找真相，那就和这工厂一起下地狱吧！”
警报声骤然响起。苏瑶望着墙上的倒计时——00:01:30。
“自毁装置！”孙卧底猛地推开她，“快走！”
霍霆风的身影突然从火光中冲过来，作战服肩头渗着血，却仍稳稳将苏瑶护在怀里：“跟紧我。”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带着硝烟和熟悉的雪松味，“记得我们在靶场的话吗？无论多危险，都要一起走出去。”
苏瑶攥紧他的手腕。
她想起三个月前，霍霆风教她打靶时的话：“真正的突围，不是跑赢爆炸，而是跑赢自己的恐惧。”此刻她望着他眼底跳动的火光，突然觉得，或许他们早就赢了——因为他们从来都不是两个人在对抗黑暗。
倒计时跳到00:00:58。
老周的笑声混着警报声刺进耳膜。
苏瑶看见王队长带着队员炸开了西墙，林骁的战机在头顶盘旋，用航炮压制着二楼的火力。
但工厂中央的反应炉已经开始冒黑烟，管道里渗出诡异的黄绿色液体——那是老周藏了十年的化学武器原料。
“瑶瑶！”霍霆风拽着她冲进消防通道，“出口在负一层！”
孙卧底突然踉跄着栽倒。
苏瑶回头，看见他后腰插着半截弹片，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浸透地面。
“走……”他吃力地抬起手，指向墙角的通风管，“里面……有赵专家的日志……”
警报声陡然拔高。
苏瑶咬着牙将孙卧底架起来，霍霆风则抄起墙角的灭火器砸向消防通道的锁。
倒计时的红光映在每个人脸上，像命阅沙漏正在倾泻最后几粒沙。
当他们冲进负一层时，苏瑶听见头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反应炉爆炸了。
气浪掀翻了消防通道的铁门，霍霆风将她压在身下，碎砖像暴雨般砸在他背上。
苏瑶摸到他后颈的血，咸涩的味道涌进喉咙。
“霍霆风！”她推着他的肩，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没事。”他撑起身体，额角的血滴在她脸上，“看前面。”
负一层的尽头，是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上方的标识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危险品储藏室”。
苏瑶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父亲笔记里最后一页的涂鸦：一个圆圈中间画着骷髅头，旁边写着“真相在此”。
倒计时的红光映在铁门上，数字跳到00:00:10。
老周的笑声从头顶的废墟里传来：“你们以为找到日志就能赢？太晚了！”
霍霆风掏出战术刀插进锁孔。
苏瑶摸出孙卧底给的袖扣，那是枚刻着“1985”的铜扣——和父亲钢笔帽里的暗号一模一样。
当袖扣对准锁芯的瞬间，铁门“咔”地一声弹开。
里面整面墙都是档案盒，最上面的那个，贴着“苏建国实验记录”的标签。
倒计时：00:00:05。
霍霆风将苏瑶推进去，自己转身挡住门：“拿了东西就跑，我在外面接应。”
“不！”苏瑶拽住他的作战服，“要走一起走！”
警报声中，她听见外面传来林骁的嘶吼：“所有人撤离！爆炸还有三秒！”
苏瑶抓起那叠档案，眼泪终于掉下来。
十年了，她终于摸到了父亲死亡的真相。
可此刻她宁愿这真相从未存在，只要能和眼前人一起走出这地狱。
倒计时：00:00:01。
霍霆风吻了吻她的额头，像当年在医院里第一次见她时那样温柔：“瑶瑶，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推那齿轮。”
剧烈的震动从脚底传来。
苏瑶眼前一黑，最后看见的，是霍霆风护在她头顶的手掌，和铁门缝隙外透进来的，逐渐熄灭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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