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被这归墟的极致冰寒冻结。冰棱平台上,污浊的血雾缓缓沉降,将染血的玄冰与匍匐其前的萧尘笼罩在一片凄迷的暗红之郑
冰层内,苏清雪那双艰难睁开的眼眸,如同蒙尘的星辰,痛苦、茫然、脆弱,却又带着一丝被强行唤回的、属于“苏清雪”的微光。她的视线穿透血雾与冰障,落在萧尘身上——那个浑身浴血、气息奄奄、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
“尘…哥哥…” 干裂苍白的嘴唇再次无声地翕动,这一次,声音虽然依旧微弱得如同叹息,却清晰地在萧尘濒临溃散的识海中响起。不再是之前的茫然呓语,而是带着一种被剧痛唤醒的、锥心刺骨的…确认!
萧尘的身体猛地一颤!心脉处被强行压制的撕裂剧痛,因这声呼唤再次汹涌反扑,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血腥。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布满血丝的赤红双眼,贪婪地捕捉着冰层中那双痛苦却不再空洞的眼眸。
“清…雪…” 他艰难地挤出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别怕…我在…” 每一个字,都牵扯着破碎的肺腑和濒临崩断的心脉。
“你…你的血…毒…” 苏清雪的目光艰难地扫过他胸前狰狞翻卷、不断渗出紫黑色毒血的伤口,扫过他脸上疯狂蔓延的毒纹,那双痛苦的眼眸中瞬间溢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自责,“是因为…救我…都怪我…引动了…门…”
“不…是那鬼东西…和…冰凰…” 萧尘急促地喘息着,打断她的话,试图用最简洁的语言解释,“门…开了条缝…我们…得想法…出去…”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手臂却一阵剧烈的痉挛,再次重重砸在冰冷的玄冰上。
“你…别动!” 苏清雪的声音带着哭腔般的焦急,“你的心脉…快断了!” 作为同样修行冰魄之力、对气机异常敏锐的存在,她清晰地感知到萧尘体内那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被剧毒疯狂啃噬的生命之火!那股霸道湮灭的毒性,正沿着心脉的裂痕,疯狂地向最后的生机核心侵蚀!
“死…不了…一时…” 萧尘咧开嘴,露出一个沾染着黑血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医者的本能和对苏清雪状态的洞察,强行压倒了自身的剧痛与绝望。“听我…清雪…” 他的声音急促而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注,“你体内…现在…四股力量…在撕扯…”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隔着玄冰,死死锁定苏清雪的身体:
“脖子…那根…玉白的线…是封印…在抽你…生机…源头…是上面…那扇门…”
“缠着你…像黑蛇的…是‘归墟之暗’…想吞了你…当巢穴…”
“皮肤下…蓝色的纹路…是冰凰…残魂…力量…想占据你…重生…”
“还迎紫黑色的…是我的…毒血…在侵蚀你…也在…刺激你…抵抗…”
他每一种力量,苏清雪的身体便本能地随之抽搐一下,脸上痛苦之色更浓,但也伴随着一丝被“点明”的恍然。原来体内这炼狱般的剧痛,是这四股力量在疯狂角力!
“我的毒…暂时…污了那…玉白线…抽生机的…速度…慢了…” 萧尘喘息着,继续快速分析,医者的冷静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但…不够!那线…扎根太深…靠污秽…只能…暂时干扰…必须…断根…或…找到…替代…”
他目光扫过苏清雪脖颈上那道被自己毒血污染、变得黯淡污浊的玉白封印线,眉头紧锁。强行斩断?以他现在油尽灯枯的状态,无异于痴人梦。替代?用什么替代?生机?簇只有死寂!
“还迎那黑暗…和冰凰…正在你…体内…以你的…魂魄…为战场…厮杀…” 萧尘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担忧,“你的…本源…冰魄玄体…刚才…被我…用针…强协激发了一点…是唯一…能暂时…护住你…心脉…意识的…屏障…但…太弱了…撑不了多久…”
苏清雪痛苦地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如同被亿万冰针和毒火同时穿刺、又被两股洪荒巨力疯狂撕扯的剧痛。冰魄玄体的本源?那点微弱的、如同寒夜中最后一点星火般的清凉,正被狂暴的黑暗和冰冷的凤凰意志疯狂挤压、蚕食,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更深的绝望。
“我…该…怎么做?” 她艰难地睁开眼,看向萧尘,那双痛苦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了属于她自己的、不甘被吞噬的求生意志!她不想成为容器!不想被吞噬!更不想看着尘哥哥为她而死!
“撑住…守住…那点…本源…” 萧尘急促地道,眼神锐利如刀,“那是…你的…锚点!黑暗…和冰凰…都想…占据你…但它们…也在…互相…吞噬!利用…这点…让它们…斗!”
利用敌人互相牵制?苏清雪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她尝试着,用尽所有的意志,去感知、去引导体内那点微弱的冰魄本源,不再试图驱逐那两股恐怖的力量,而是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操控一叶扁舟,极其艰难地……在黑暗与冰蓝交织的狂暴能量缝隙汁…穿梭、躲避,努力维持着自身意识核心那一点不灭的微光!
虽然痛苦丝毫未减,但她体内那原本混乱无序、仿佛要瞬间将她撕碎的能量冲突,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极其细微的……凝滞?黑暗与冰蓝的碰撞,仿佛真的因为失去了她这个“战场核心”的绝对焦点,而变得更加直接、更加激烈了一些!
有效!
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苏清雪自身的清冷气息,在她心口位置……顽强地……稳定了一丝!
“尘哥哥…好像…有用!” 她忍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在识海中传递出信息。
“好…很好!” 萧尘眼中爆发出希冀的光芒,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这只是饮鸩止渴!苏清雪的本源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被那两股恐怖力量碰撞的余波彻底湮灭!而且,他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心脉处的剧痛如同无数钢针攒刺,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最后的挣扎,紫黑色的毒纹已经蔓延到了他的下颌!
必须先解决自己的问题!至少要争取到施救的时间!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怀中的皮囊。那套九寸长的寒铁星纹针在血污中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鬼门…十三针…锁心截脉…” 一个极其凶险的方案在他脑中成型。他要逆施针法!不是吊命,而是强行将心脉附近最狂暴的剧毒,用银针秘术暂时“锁”在特定的几条次要经脉之中!如同在即将决堤的大坝旁,临时开凿几条泄洪渠,将最凶猛的第一波洪峰引走,暂时保住主坝(心脉)不瞬间崩溃!
但泄洪渠本身,会被剧毒瞬间摧毁!这意味着他将承受比现在剧烈数倍的肢体剧痛和经脉崩坏之苦!而且这只是权宜之计,剧毒依旧在体内,一旦锁脉时间过长或遭遇外力冲击,毒力反噬,必死无疑!
没有选择!
萧尘眼中只剩下疯狂的决绝!他颤抖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捏起一根最长的九寸针!针尖对准自己心口偏左一寸——神封穴!
“清雪…闭眼…别看…” 他嘶哑地低吼一声。
“尘哥哥!你要做什么?!” 苏清雪惊恐的声音响起。
没有回答!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长针带着萧尘最后凝聚的精气神,快如闪电,狠狠刺入神封穴!深达八寸!直抵心脉边缘!
“呃啊——!!!”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萧尘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砸落!全身肌肉疯狂痉挛,紫黑色的毒血如同喷泉般从针孔和周身伤口狂涌而出!他感觉自己的左半边身体,从心脏到指尖,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和万载寒冰之中反复淬炼!痛!超越极限的痛!
“尘哥哥——!” 苏清雪在冰层中发出凄厉的尖叫,眼睁睁看着萧尘瞬间变成一个血人,气息暴跌至微不可察!
然而,这惨烈的代价,换来了片刻的喘息!
随着神封穴被长针锁死,一股狂暴的剧毒洪流被强行引导,不再疯狂冲击岌岌可危的主心脉,而是沿着左臂手少阴心经疯狂肆虐!萧尘左臂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紫黑色,高高肿起,血管如同扭曲的毒蛇般凸起搏动,剧痛钻心!但心脉核心那撕裂般的绞痛,却奇迹般地……暂时……缓和了一丝!
就是现在!
萧尘的意识在剧痛的冲击下反而爆发出最后的清明!他猛地抬头,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上,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冰层中的苏清雪,更准确地,是盯住她脖颈上那道被自己毒血污染、变得污浊黯淡的玉白封印线!
“那线…扎根…在你…后颈…柱…与…大椎…之间…” 他急促地喘息着,声音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那里…是…封印…核心…节点…也是…你…冰魄玄体…寒气…交汇…之处!”
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那地方…必然…凝结…了…最精纯的…冰魄玄晶…是封印…抽取…你本源…凝聚的…‘锁’!也是…冰凰…力量…与…你…身体…连接…最紧密…的…地方!”
冰魄玄晶?锁?
苏清雪瞬间明悟!难怪感觉后颈处如同被钉入了一根烧红的烙铁,剧痛无比!原来是封印的核心节点,也是冰凰残魂力量侵蚀她的主要通道!
“找到它…感受它…清雪!” 萧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也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那是…‘钥匙孔’…在门上的…投影!也是…你体内…四股力量…冲突…最激烈…的…地方!用你的…意志…冲击它!用我…留在你…体内的…毒血…去…污染它!以毒…攻毒!以…封印核心…为战场…让…它们…彻底…在里面…打起来!或许…能…短暂…撼动…封印…甚至…震碎…那节点…周围的…玄冰!”
以自身封印核心为战场,引爆四股力量冲突,撼动封印,震碎玄冰?!
这个计划疯狂到了极点!一旦失控,苏清雪脆弱的灵魂和身体瞬间就会被那核心节点的恐怖能量撕成碎片!
但,这是唯一能破开这绝境冰棺的机会!也是唯一能暂时切断那玉白封印线持续抽取她生机的可能!
苏清雪看着冰层外那个为了她正承受着非人痛苦、用生命为她搏取一线生机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近乎燃烧的疯狂与信任。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犹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痛苦依旧,但那深处,燃起了足以焚尽一切的决绝之火!
“我…知道了!” 苏清雪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她不再去管体内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不再去躲避那两股恐怖力量的余波。她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感知,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刺向自己后颈深处——那个如同炼狱熔炉般的核心节点!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淹没了她!仿佛灵魂被投入了绞肉机!
但她的意志,前所未有的凝聚!
她“看”到了!在那片被玉白封印线扎根、被冰凰幽蓝力量盘踞、被归墟黑暗觊觎、同时又被萧尘紫黑毒血污染的核心之处,一枚米粒大、却散发着极致纯净与古老寒意的……幽蓝色菱形晶体!如同被重重锁链缠绕的冰核!
就是它!冰魄玄晶!封印的“锁”!
“来吧…都…来吧!” 苏清雪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呐喊!
她不再压制!
她主动引导!
她将体内那狂暴冲突的冰凰残魂之力、归墟黑暗的侵蚀死意、萧尘剧毒之血的霸道湮灭生机……连同自己最后燃烧的冰魄本源意志……如同四股决堤的洪流,狠狠地……撞向了那枚被玉白封印能量包裹的……冰魄玄晶!
“轰——!!!”
一股无形的、源自灵魂层面的恐怖爆炸,在苏清雪后颈核心节点……轰然爆发!
包裹着她的巨大玄冰,在这一刻……猛地……剧烈一震!
一道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裂痕……“咔嚓”一声……出现在那枚冰魄玄晶……正对着的……玄冰……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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