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熔金，将边的云霞烧成一片绚烂的织锦，也给枢峰顶的演武场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柔和的橘红色光辉。
白日的喧嚣早已散去，偌大的场地空空荡荡，只有微风拂过青石板的细微声响。
林皓独自一人站在场地中央，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几缕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呼吸依旧带着运动后的粗重。
他微微弓着身，右拳紧握，手臂上肌肉贲张，淡金色的光芒在拳锋吞吐不定，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狂暴四溢，而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约束着，凝聚成一层凝实的光晕。
他在练习“金乌初啼”，一遍又一遍。每一次出拳，都比上一次更加专注，更加用心去体会冷绮霜教导的“凝练”与“集直。
被封印了七成力量的右臂，此刻反而成了最好的训练工具，逼迫他必须将有限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呼！
又是一拳击出。凝练的淡金色拳罡破空，精准地命中五丈外一根新换上的木桩靶子。
噗！
一声闷响。靶心留下一个清晰的、深度一致的圆形凹坑，边缘带着灼烧的痕迹。
成了！林皓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虽然力量被限制，威力不大，但这种对力量精准入微的控制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他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臂，准备再练几遍巩固一下。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林皓下意识地回头。
是冷绮霜。
她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了演武场，正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夕阳的金辉温柔地洒落在她身上，给她那身素净的月白道袍染上了一层暖融融的色泽，也柔和了她脸上惯常的冰冷线条。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林皓刚才击中的靶心上，清冷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赞许。
“师姐？”林皓有些意外，连忙站直身体，心头莫名地有点紧张。下午药园的“壮举”，他还没想好怎么交代呢。
冷绮霜没有提药园的事，目光从靶心移回到林皓身上，声音在夕阳下似乎也少了几分寒意：
“拳意，不止在力，更在于‘势’与‘神’。你这一拳，力已凝，形已具，但神意不足，徒有其表。”
她着，莲步轻移，走到了林皓身侧。一股淡淡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冷香随之飘入林皓的鼻端。
“看好了。”
冷绮霜的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她并未动用灵力，只是随意地摆开了一个与林皓一模一样的“金乌初啼”起手式。动作舒展自然，如同行云流水。
然而，就在她摆开架势的瞬间，林皓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势”，骤然从冷绮霜那看似纤弱的身躯中升腾而起！
那并非灵力的威压，而是一种纯粹的精神意志，一种睥睨万物、一往无前的锐利锋芒！
仿佛她整个人在这一刻化作了一柄即将出鞘的绝世神兵，又如同东升的旭日，蕴含着撕裂一切黑暗、喷薄而出的磅礴伟力！
明明没有动用丝毫灵力，林皓却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起来，呼吸都为之一窒！
夕阳的光辉似乎都凝聚在了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边。她站在那里，便是“势”的化身！
“金乌初啼，啼破长夜，其意在于‘破晓’，在于‘初生’之锐不可当！心中要有光，要有撕裂一切阻碍、喷薄而出的决绝！”冷绮霜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林皓的心神之上。
话音未落，她动了！
没有惊动地的灵力爆发，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残影！
她的动作简洁到了极点，拧腰、送肩、出拳！手臂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拳头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白虹！
轰——！！！
一股无形的、凝聚到极致的拳意，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随着她拳锋所指，轰然爆发！
明明拳锋前方空无一物，
但林皓却清晰地看到，距离冷绮霜十丈开外、演武场边缘一块半人高的、布满苔痕的黑色试剑石，表面猛地向内凹陷下去一个清晰的拳印！
深达数寸！坚硬的石屑簌簌落下！
以意击石！隔空留痕！
林皓看得目瞪口呆，心神剧震！
这踏马才是真正的“金乌初啼”！
凝练的不仅是力量，更是那无坚不摧、一往无前的拳意神髓！
关键是这刚猛无比的拳意居然是师姐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丫头片子打出来的！
自己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冷绮霜缓缓收拳，那冲的拳意也随之收敛，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转过身，夕阳的余晖勾勒着她完美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看懂了吗？”她看向林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
林皓还沉浸在刚才那震撼的一幕中，下意识地点头，又茫然地摇头：“懂……懂零……但……师姐，我……我做不到……”
“做不到？菜就多练！”冷绮霜言简意赅。她走到林皓身后，离得很近，近到林皓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微凉气息。
“摆好架势。”她命令道。
林皓赶紧收敛心神，重新摆开“金乌初啼”的起手式，只是动作因为紧张显得有些僵硬。
“肩沉，肘坠，腰马合一，力从地起。”冷绮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清冷而直接。
同时，一只微凉的手掌轻轻搭在了林皓的右肩胛骨上，指尖带着一丝柔和的力道，向下一按。
林皓浑身一僵！那微凉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按照那指尖的指引，放松了紧绷的肩膀，沉下肩胛骨的力量。
“意守丹田，观想金乌破云，光照大千！不是让你当木头桩子！”冷绮霜另一只手的手指，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嗔怪，轻轻点了一下林皓的后腰命门穴附近。
一股微弱的、带着清凉气息的灵力透穴而入，如同醍醐灌顶，瞬间让林皓有些散乱的意念猛地集中起来！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旭日东升、金乌啼鸣、金光撕裂黑暗云层的壮丽景象！
一股蓬勃的、锐利的意念自然而然地升腾而起，与他体内被封印的混沌力量隐隐呼应！
“出拳！想着你要击碎眼前的黑暗，迎接你的光！”冷绮霜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感染力，在他耳畔响起。
林皓福至心灵，所有的杂念在这一刻被彻底摒弃。
他眼中只剩下那轮想象中的、喷薄而出的金乌大日！他低吼一声，腰身拧转发力，
被封印的右臂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凝聚起全身的精气神，一拳悍然击出！
呼——！
拳风呼啸！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灵力破空声！那拳锋之上凝聚的淡金色光芒，仿佛带上了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锐利之意！
如同初生的朝阳，虽不炽烈，却蕴含着穿透一切的锋芒！拳罡离体，虽然依旧细凝练，却比之前多了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噗！
拳罡精准命中木桩靶心，留下一个同样深度的凹坑。
但这一次，那凹坑边缘的灼痕，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淡薄的、如同朝阳初辉般的金色光晕！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辨！
成了！拳意雏形！
林皓看着那带着淡金光晕的拳印，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狂喜！
他猛地转过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笑容：“师姐！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冷绮霜正站在他身后极近的地方，微微倾着身，一只手还虚按在他后腰命门处，保持着引导的姿势。
他这猛地一转身，两饶距离瞬间拉近到一个极其暧昧的程度！
林皓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近在咫尺的容颜。夕阳的金辉为她白皙如玉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
她的睫毛很长，此刻微微低垂着，在眼睑下投下浓密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清冷的眸子。挺翘的鼻尖下，淡色的唇瓣微微抿着，线条优美得不可思议。
几缕被风吹乱的乌黑发丝，轻轻拂过她光洁的额角和脸颊。
一股清冽如雪后初霁、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暖意的独特冷香，更加清晰地萦绕在林皓的鼻端。
那香气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他的心跳瞬间漏跳了好几拍，血液似乎都涌上了脸颊，耳根一片滚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冷绮霜似乎也没料到林皓会突然转身。她搭在林皓后腰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她缓缓直起身，动作依旧优雅从容，只是那微微低垂的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如同受惊的蝶翼。
夕阳下，她那白玉般的耳廓，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极其淡薄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粉色。
两人之间，只有寸许之隔，呼吸可闻。
林皓呆呆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看着她耳廓那抹淡到极致的绯色，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领悟拳意的兴奋瞬间被一种更加汹涌、更加陌生的悸动所取代。
他张着嘴，却一个字也不出来，只觉得喉咙发干，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冷绮霜的目光终于抬了起来，重新看向林皓。
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如同浸在夕阳暖光中的寒潭，表面平静无波，深处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流转。
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惯常的淡漠，有一丝被突然靠近的微恼，
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少年那纯粹炽热的目光所触动的涟漪？
她静静地看了林皓两秒，那目光仿佛带着某种审视，又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直抵他剧烈跳动的心脏深处。
林皓被这目光看得更加手足无措，脸颊烫得快要烧起来，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然而，就在他脚步微动的瞬间，冷绮霜却先他一步，极其自然地侧过身，拉开了两人之间那过于贴近的距离。
她脸上的所有细微表情，也在转身的刹那恢复成了惯常的冰封状态，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旖旎和尴尬从未发生。
“拳意初生，还算有几分样子。”她淡淡地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但离登堂入室，还差得远。明日继续。”
完，她不再看林皓，转身便朝着演武场外走去。夕阳将她的背影拉得很长，清冷依旧，月白的道袍在晚风中轻轻拂动。
林皓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演武场的边缘，仿佛还能感受到后腰命门处残留的那一丝微凉触感，
鼻端似乎还萦绕着那清冽的冷香。
夕阳的暖意包裹着他，脸颊上的滚烫却久久不退。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挥出的拳头，又抬头望向冷绮霜消失的方向，心头如同揣了一头不安分的鹿，砰砰乱撞。
刚才……是错觉吗？师姐她……耳根好像红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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