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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一个真正优秀的斯莱特林，必定是伪装这门艺术的大师。他们能将骨子里那份侵略的欲望、冰冷的算计、甚至残忍的性，完美地包裹在优雅、礼貌、甚至无害的表象之下，如同给毒药裹上甜蜜的糖衣。
汤姆在信中的那句话，清晰地浮现在哈利眼前：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她。哪怕她是所谓的救命恩人，哪怕她是个斯莱特林前辈，哪怕她学识渊博颇有成就，我也不喜欢她。**
措辞多么得当啊！甚至称得上礼貌周全地用了“乔恩姐”这样的敬称。可就算隔着信纸，哈利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字里行间那股别扭劲儿，像只被抢了心爱玩具、却又强忍着不龇牙的幼兽，只能用爪子不满地挠着地面。
哈利看着这句话，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容牵动了胸腹间的伤口，带来一阵钝痛，但他嘴角的弧度却压不下去。因为疼痛而时常显得冷硬疲惫的眉眼，此刻也不自觉地柔和舒展了许多，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了缝隙，透出底下温暖的微光。
*这孩子……* 哈利心里泛起一丝无奈的暖意。自从经历了伦敦那场炼狱般的轰炸，死里逃生后，汤姆似乎变得“坦诚”了不少。至少，他愿意在信里这样直白地、带着点孩子气的任性向他表达好恶了。这种“撒娇”，虽然别扭，却奇异地让哈利感到一种被依赖的真实感，驱散了病中漫长的孤寂。
“波特先生，喝药了。” 门外传来平静的提醒声，随即，房门被轻轻推开。
哈利眯了眯眼睛。没有眼镜，他的世界在超过一臂距离后就变得模糊一片。他只能辨认出一个高挑、略显严肃的轮廓朝着床边走来。他朝着那个模糊的身影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早上好，乔恩。”
乔恩·塞尔温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算作回应，动作利落地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气味刺鼻的魔药放在床头柜上。深绿色的药液在玻璃杯中晃动，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
“这一个月真是麻烦你了。”哈利的声音带着真诚的歉意。让一位女士——尤其是一位明显有着自己研究生活和独立空间的斯莱特林前辈——来照顾他这样一个重伤员，这实在不符合他骨子里那点英国绅士的坚持。可眼下这动弹不得的状况，让他除了抓抓自己乱糟糟的黑发表达苦恼，别无他法。
乔恩对此似乎习以为常，脸上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个沉默寡言、气质独特的斯莱特林，对她救下的这个青年倒并不反福他身上的某些特质——那种即使在重伤中也未曾完全磨灭的坚韧，以及此刻因汤姆的信件而流露出的真实笑意——让她觉得……不那么令人厌烦。
“好好休息。”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没什么起伏。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哈利摊在被子上那封字迹工整的信笺，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她便干脆地转身离开，没有多余的寒暄。
乔恩·塞尔温确实和大多数刻板印象中的斯莱特林不太一样。没有华丽的衣着和闪耀的珠宝，她的世界似乎被厚重的书籍和复杂的魔药方程式填满。鼻梁上架着的那副如同啤酒瓶底般厚实的眼镜，几乎遮住了她半张脸。深色的长袍总是熨烫得一丝不苟，严谨庄重的气质让她看起来更像是某个古老图书馆里与世隔绝的管理员，或者修道院中潜心修行的修女。
如果不是她自己坦然承认，恐怕没人会相信她出身于以精明、野心和重视血统着称的斯莱特林学院，多半会将她归入拉文克劳。
乔恩轻轻带上哈利的房门，并未立刻离开。她站在门外昏暗的走廊里，推了推鼻梁上沉重的眼镜，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目光仿佛要穿透那扇紧闭的橡木门板。
*正因为是斯莱特林，所以才能看懂斯莱特林。*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清晰地浮现。
*也正因为看得懂斯莱特林，才会为房间里那个浑然不觉的青年感到……心惊。*
她回忆起一个月前，踏着伦敦废墟找到他们的情景。那时她接到一份特殊的“通告”——并非来自魔法部冷冰冰的警告信函，而是斯莱特林内部特有的“关怀”：二年级生汤姆·里德尔在非学校环境违规使用了“盔甲护身”咒语（显然未成功）。这种“关怀”意味着需要资深成员亲自去了解情况并加以引导。
她躲避着如同死神的镰刀般扫射的子弹，踏过冒着黑烟的断壁残垣，一低头，就对上了一双眼睛——属于那个蜷缩在哈利身下、名叫汤姆·里德尔的少年。
只一眼，她就无比确定，这是个斯莱特林。
那双眼睛里没有格兰芬多燃烧的勇气，没有拉文克劳纯粹的求知，也没有赫奇帕奇朴实的温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风暴前夕的海洋般的……毁灭与疯狂交织的暗涌，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偏执。
*一条被夺走了最珍贵宝藏的幼龙。* 她当时想。按照常理，这样的龙应该愤怒咆哮，喷吐烈焰，直到被更强大的力量（骑士）制服、关押。
然而，汤姆的反应完全颠覆了她的预想。
当哈利被紧急救治后，他没有表现出丝毫怨恨或狂暴。他只是异常安静、异常“温和”地守在哈利的床边。那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劫后余生、满怀感激的孩子。他会心翼翼地用毛巾擦拭哈利额头的冷汗，动作笨拙中带着一种刻意的亲昵；他会趴在床边，用一种带着别扭却又显得无比依赖的姿态，静静地看着昏迷的哈利。
一切都完美得……像个精心排练过的剧本。
乔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不是没有想过提醒哈利——关于那双眼睛深处她所看到的东西，关于那份“温和”下可能潜藏的、令人不安的暗流。但每次话到嘴边，看着哈利因疼痛而紧蹙的眉头，或因汤姆的信件而露出的真心笑容，她又默默地将所有疑虑咽了回去。
*也许……是我想多了？*
*也许……时间会改变一切？*
乔恩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要甩掉那些沉重的思绪。她紧了紧臂弯里厚重的魔法典籍，将宽大的斗篷披上肩头，转身离开了这栋暂时安置哈利的房子。
走廊尽头的光线勾勒出她清瘦而挺直的背影。
*龙，总会有骑士将他驯服的。*
她在心底重复着这个古老的、带着某种宿命意味的比喻，像是在服自己。只是那镜片后的目光，依旧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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