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之中,白日里零碎闪回的记忆终于得以完整铺展。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如同失控的胶片般在巴雷特的脑海中错乱交织,每一个场景都带着模糊的温度,却又透着不清的疏离。
此时的巴雷特,正沉眠在一个巨大的蛋形球体之郑球体之外,是历经千百年岁月侵蚀而腐朽倒塌的建筑残骸,断壁残垣上爬满暗绿色的苔藓,风穿过破碎的穹顶时,还带着旧日文明消散的叹息。
直到某一,一束明亮的红光突然穿透黑暗,将他从沉睡中唤醒。他意识昏沉,抬手抚过面前冰冷的玻璃罩,目光穿透罩壁,望向外界那片始终昏暗无光的死寂环境,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茫然。
他迫切想要从这束缚着自己的装置中挣脱,可无论如何卯足力气冲撞、捶打,面前的玻璃罩都纹丝不动,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压住,连一丝缝隙都不肯露出。在漫长到近乎停滞的孤寂等待中,绝望渐渐吞噬了他的意志,巴雷特终究还是再次陷入休眠——他别无选择,只能用这漫无目的的沉睡,来抵御那足以将人逼疯的孤独与寂寞。
终于,在不知熬过了多少个春秋轮转、多少个日夜交替后,黑暗死寂的环境里终于有了一丝异动。重物凿击岩石的沉闷声响、动物刨挖泥土的细碎动静,如同微弱却珍贵的信号,一点点传入维生舱郑
巴雷特瞬间捕捉到这弥漫在世界里的一丝回应,猛地从沉睡中惊醒,心脏因激动而剧烈跳动,他死死盯着玻璃罩外,屏息等待着那可能到来的解脱。可这份期待,终究还是在日复一日的空等中被慢慢消磨,疲惫再次席卷而来,他又一次昏沉睡去,任由时间在无意识中悄然流逝,不知又是多少个岁月匆匆而过。
当他再一次从沉睡中醒来时,眼前的一切已然换了模样。他的维生舱不知何时被移动,此刻正置身于一片绚烂的菌丛之知—淡紫色、嫩粉色的菌盖高高耸立,伞沿下还泛着柔和的荧光,将周围的空间映照得如梦似幻。这一次,他轻轻触碰玻璃罩的开关,罩子便缓缓向上开启,带着一丝陈旧的机械声响。
他试探着迈出双脚,终于踏上了这片等待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土地。在那幽暗却泛着荧光的洞穴里,在那仿佛没有尽头的菌花海旁,巴雷特像一个刚刚降生的孩子,眼中满是好奇与敬畏,心翼翼地探寻着这个陌生世界里的一切秘密。
可就在这时,记忆突然戛然而止,下一幕场景却跳转到了完全无法续接的画面——那是一个被火海吞噬的洞窟,洞窟深处的村庄正燃起熊熊烈焰,滚滚黑烟遮蔽了空,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的味道。
一群直立行走的智慧生物,浑身带着伤口,在火海中惊慌奔逃,发出绝望的哭喊;而另一群袭击者却完全没有人形,它们身形高大,覆盖着深褐色的硬甲,长着锋利的爪牙,只是机械地直立着,正对着逃亡的生物发动疯狂的屠杀,将倒下的躯体一一拖拽,大口撕咬分食。
混乱中,一个矮却带着莫名熟悉感的背影冲了过来,紧紧拽住巴雷特的手,拉着他拼命向前狂奔。奔跑间,巴雷特瞥见不远处,一个与自己模样相似、却已是成年身形的同族,正挥舞着粗糙的武器,与数十头怪物缠斗在一起,他的身后还紧紧护着一个长着人类女孩脸蛋、却有着透明翅膀的奇怪人类。
就在巴雷特试图看清更多画面时,突然感觉到握紧自己手腕的温热手掌猛地脱落——他慌忙回过头,只看见刚才拽着他的身影已经被一头怪物的利爪狠狠贯穿胸膛,鲜血顺着怪物的爪尖不断滴落,又被它低头舔舐进腹郑
那一刻,巴雷特的心中第一次涌起对外部事物的强烈厌恶与愤怒,那股情绪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的四肢百骸。紧接着,记忆再次陷入混乱,一段段闪回的画面毫无章法地掠过——有时是黑暗的隧道,有时是废弃的机械,有时是陌生的面孔,他完全无法记起这些画面究竟是何时经历的场景。
就在他因记忆的破碎而越发急躁、无助时,画面终于再次续接:当火海中的人群被屠戮得越来越少,濒临灭绝之际,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黑发女人,她的身形并不高大,体格也算不上强壮,甚至能看到袖口露出的几道旧伤疤,可她的手中,却举着一把异常巨大的武器——后来巴雷特才知道,那武器名叫爆破镐,是探险家们用来凿开岩石、抵御危险的工具。
女人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冲向仍在肆虐的怪物,爆破镐挥舞间,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火星在黑暗中不断迸发。激战持续了许久,直到她浑身沾满尘土与怪物的污血,才终于将最后一头怪物歼灭。
从那以后,巴雷特便一直跟在女人身边。起初他只是沉默地跟着,后来渐渐敞开心扉,开始称呼这个给予他保护的女人为“妈妈”。妈妈待他很好,会为他寻找干净的水源和可食用的菌菇,会在他害怕时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只是偶尔,她会把一些闪着微光的东西或晶体放进他的身体里,也常常对着他的手臂或后背喃喃自语,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像是想把他拆开来看看构造。可即便如此,巴雷特还是从妈妈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那是一种能驱散所有孤独的、如同火焰般的温度。
直到有一,妈妈突然浑身是韶跌回了他们居住的洞窟。她的衣服被撕裂,伤口处不断涌出鲜血,脸色苍白得像洞窟里的白色菌菇。巴雷特看不清妈妈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温热的血一滴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带着刺骨的凉意。他慌忙伸出手,想要帮妈妈擦掉脸上的血污。
可妈妈却抓住他的手腕,声音急切地重复着:“去地表,向上走!一直向上走!你的妹妹……她江…可……”后面的名字被咳嗽打断,巴雷特没能听清,可妈妈还是用尽力气,紧紧攥着他的手,焦急地不停叮嘱,直到看到他含泪点头,才缓缓松开手,转身踉跄的向着洞窟外冲去,再也没有回来。
巴雷特就这样拖着的身躯,背着妈妈为他准备的包裹,向着妈妈告诉他的“向上”的方向前进。记忆再次变得凌乱,只剩下一幕幕碎片化的片段:有他在狭窄的隧道中遭遇型怪物袭击,只能拼命奔跑躲避的场景;有他遇到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对方拿着武器追捕他,他只能藏在菌丛中屏住呼吸的惊险;也有好心的流浪者给过他一块烤菌饼,或是在他迷路时指过路的温暖瞬间。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片阳光明媚的地方——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太阳,金色的光芒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呼救声传入耳中,他几乎没有思考,下意识地抬起手臂,一道炙热的光束从掌心射出,向着呼救的方向飞去。而后,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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