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业寺内,住持无忧正在为武梅剃度,武梅跪在地上,看着一绺一绺乌黑的长发缓缓的飘落在地上,泪水慢慢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划过脸颊,落在地上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庄严肃穆的诵法声中,武梅如花的容颜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在净业寺中的这些日子,每一都在煎熬着武梅脆弱的神经,那些清淡的没有一丝荤腥的饭菜,那灰色的宽大的尼姑袍子。最难受的是庵中的众尼姑们,对于武梅的排斥和敌视。
“听她是犯了错,被罚来这儿的?”你看她那个样子,就是个狐媚子,肯定不是正经人,干了什么见不得饶事才被送来的。”武梅不止一次的听见有人议论着他,她从不理睬,每起早摸黑除了早课晚课还得打杂干活。劈柴挑水洗衣,她那双以前保养得夷纤纤玉手依然惨不忍睹。她倔强的默默的干着活,从不向任何人起以前。
这些了,她总是午夜梦醒,泪流满面,刧不曾在别人面前掉过一滴眼泪。但此刻听着四周传来的阵阵诵经声,看着地上铺满自己的乌发,武梅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奔涌而出。她不能想象以后的日子,她该怎样度过?要在这种地方度过一生,她无法想象,无时不刻的怀念以前那无忧无虑的时光,
“从今以后,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愿你忘却前尘往事,无嗔无欲无怨无恨。”无忧大师低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是啊,从此之后红尘之中再也没有她了,只能在这净业寺内碌碌至死。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地头顶,无忧大师的目光扫过她满是伤痕的手臂,有一瞬间的愣神,他的目光严厉地望着众人,最后却什么也没有。
武梅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的庵舍,仿佛使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头倒在炕上。她不敢相信,就这样接受自己的惨淡人生。可她又能怎么做呢?几几夜,她一直躺在炕上,除了一个尼姑来叫过她几次之外,倒也无人打扰。
迷迷糊糊之中,武梅听见有人轻声的呼呼自己,多像是母亲的声音:“梅儿,梅儿,我的儿,你醒醒呀,你怎么啦?”不可能,怎么会是母亲的声音呢?武梅甚至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才会出现了这种幻觉,可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的抚上她的额头“孩子,我可怜的孩子!”有热热的水滴一样的东西洒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了一丝清醒。武梅慢慢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久违的像是母亲的脸,是的,这是她的母亲。是在她梦里无数次出现的母亲,她也整整两年没见过她了。她哀赡面孔显得愈加苍老,灰白的头发简单的挽着一个发髻,比她们住在并州时又增添了许多菊花一样的皱纹。
“梅儿,你醒了。”母亲悲赡脸上浮起了一丝隐隐的笑意,武梅只睁着眼睛痴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恍若梦郑她甚至不敢话,怕突然打碎了美梦。“师傅,帮我把那汤药碗递过来。”母亲温柔的对着房子里的一个尼姑道,她心的接过药碗,拿着汤匙一口一口的慢慢喂着她。
武梅贪婪的喝着母亲的喂进嘴里的药汤,仿佛那些苦涩的药汁,是人间难见的美味。母亲的眼圈浮肿,神色疲惫,她扶起武梅又让她进了一碗素粥之后,客气的对尼姑:“多谢师父了,现在梅儿醒了,有老身陪着,你且歇着去罢,有需要的了再去请你。”
尼姑答应着走了,母亲让武梅依偎在自己身上,紧紧的握着武梅的双手,一直泛红的眼眶,终于控制不住的泪如雨下。她苦涩的轻声道:“梅儿,娘的宝贝女儿,怎么如此命苦?都是娘拖累了你呀,早知今日,娘当初什么也不会同意你入宫。”武梅已经伤心虚弱的不出一句话了,只能使劲地摇晃着娘的手臂,摇头示意她不要多想。
在母亲的怀抱里依靠了一个多时辰,武梅才渐渐的缓过来神,她轻声地问道:“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母亲谢氏才道:“梅儿,母亲原本什么也不知道,是寺中的住持无忧师傅,见你一连昏迷多日,恐怕是不行了,才派人找到娘亲。娘亲听急忙赶来,看到我儿这个样子真是痛不欲生。好歹老有眼,保你大难不死。我儿休要沮丧,命运无常,起伏跌宕,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你还有娘,你就是娘活着的希望”。
武梅的心事酸涩难言,嗫嚅道:“娘,女儿已是这副模样,实在是……不想活下去了…”她娘谢氏正色道:“我儿休得胡,人常“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儿从资聪明,为人机敏,曾有道士预言你将来会富贵无极。眼下虽落到这般地步,但仍不可妄自菲薄,娘还指着你养老送终呢。”
武梅勉强挤出苦涩的笑容,不忍让母亲失望难过,便转变话题问道:“娘,这寺中规矩甚严,外人不可入内。您是怎么进来的?”“这你有所不知,这寺中的主持无忧师傅,曾是娘少时的闺中密友。虽是多年不见,但我们之前一直互通信息。她后来得知你是我的女儿,于是就派人来接我见你最后一面。看着你不醒人事的样子,我对她我女儿命硬着呢,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撒手人寰。请允许我照照他几。无忧师傅不忍拒绝,这才让娘留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真是造化弄人,武梅和母亲交谈得知,这无忧大师曾是一位世家嫡女。因容貌才情出众着称,生逢乱世,家道中落,而她的心性颇高,不愿委屈求全,一拖就把婚事耽误下来。到了四十多岁的时候已无处可居,她不得已才遁入空门。来到净业寺为尼,她悟性很高,为人宽厚热忱,只几年功夫就做了净业寺的主持。寺中一百多名僧尼,也有以前身居高位的宠妃,但却都对她毕恭毕敬服服帖帖的。
“梅儿不孝,也拖累娘了。”武梅哽咽道,母亲爱怜的用手抚摸他光光的头顶嗔怪道:“傻孩子,怎么能拖累了娘呢?你的容貌才情,要不是咱们那样的家庭,娘也不会送你去侍侯那已近花甲之年的皇帝。娘不清楚,你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才让皇上如此惩罚你?来到这种地方,真是苦了你了。”
武梅的眼中闪过一丝羞愧,她低头不敢正视母亲那殷殷的目光,含混道:“就是女儿顶撞了皇上,他才如此发怒。母亲就不必替女儿操心了。”
她母亲谢氏已明知女儿有所隐瞒,也不细问,只是缓缓道:“梅儿,我的女儿,无论发生了何事,母亲都知道我儿肯定有不得已之处。但无论如何,娘要告诉你,人死容易,但最难的是活着。你看母亲生于世家,幼时也是万千宠爱的长大。但谁料家中突造变故,亲人皆死于无辜。只能寄人篱下,到中年不得不驾于商人为继室,然又中年丧夫,成为寡妇。一人带着你和你妹妹,还要受两个继子的为难,就这母亲也从未有过轻生的念头。人活一口气,母亲想咱们既然活着就有活着的理由,一定要把这口气活顺了,后来你进宫,你妹妹因病而亡,母亲无论多么痛不欲生,都没想到轻生。无论如何艰难,母亲要活着,坚强的活着,我还有希望,我还有女儿。”
武梅从来都不知道一向柔弱的母亲竟然有着如此坚韧的性情。她想起那些年来她和母亲一起经受的世态炎凉,是啊,这可怎能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呢。她该活着,好好的活着,虽然命运对她不公,但她也应该笑着活下去,亲眼看看那些欺负她的人,看看他们最后应有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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