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红盖头遮住头脸的时候，莫筝感觉好像跟外界隔绝了。
此时外界很是热闹，似乎半个秦安城的人都来了。
宾客们笑声，鼓乐声，孩子们跑来跑去，跟随着爆竹声发出尖剑
“哎呀，托杨姐的福，我们秦安城许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喜娘在旁边笑着。
她也许久，不对，她是从未这样装扮过，莫筝心想，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的婚服，红艳艳一片……
还没看清，头上配饰压的脖子一晃……
“姐别乱动。”喜娘在旁忙叮嘱，“新郎快来了，别乱了妆发。”
新郎，莫筝想，被袖子遮住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数了数。
已经有四五没见了。
不知道他在家里……怎么熬过来的。
要是不办婚礼就好了。
她闪过一个念头。
旋即又自嘲一笑。
她莫筝不是个什么良善之人，做事也好，接触的人也好，都是有目的的。
好人有好报，要想有好报，她才会去当好人，比如救杨落，比如当杨落的护卫，真实的目的还是为了自己获利。
这一次她要跟卫崔一战，作为卫崔的儿子，卫矫，她不能不利用。
外界的喧嚣声似乎听不清了，下一刻有内侍的声音传来。
“杨姐，定安公府派人来了。”
定安公府肯定不会派人来，应该是杨落派的人。
莫筝听到脚步声从外而来，女眷们的低语也随之而起。
“好俊俏的郎君。”
随之有清亮的男声。
“勇武伯世子，朱云霄给姐贺喜。”
杨落是跟她信上提过，还是不放心，会派知根知底的人，来保护姐。
虽然为了避免被卫矫看到信，没直接是谁，但莫筝已经猜到了。
对杨落来，知根知底的便是这个朱云霄。
……
……
虽然不合礼仪，但在有内侍宫女在的地方，杨姐的命令就是最大的规矩。
室内的女眷，包括喜娘都退了出去，室内唯剩下这位年轻的世子和新娘。
朱云霄看着眼前端坐的新娘，新娘的盖头没有取下来，唯有声音传来。
“阿笙还好吧？”
朱云霄点点头：“阿笙姑娘在京城一切安稳。”又一笑，“因为有姐，陛下敬重，无人敢欺。”
“那就好。”莫筝，“世子此次来带了多少兵马？”
“我来陇西的名义是调动，又由阿笙请示陛下，特许京营兵马也调动一批，所以我选了一百人，是我可信赖的。”朱云霄低声，到这里又停顿下，“不过今日我是以受定安公委托，来给杨姐送嫁，不能携带兵马入陇西境内……”
“世子不用入陇西境。”莫筝打断他。
朱云霄一开口她就听懂他的意思了。
来送嫁，但不想去陇西。
她丝毫不奇怪，朱云霄，就是这样的人。
而她本也不会让他去。
她能理解杨落想要帮她，能理解杨落想自己掌控陇西的动向，朱云霄对这一世的杨落来，的确是知根知底的。
但……
这世上没有谁能真的掌控谁。
越是危险的地方，危险的时候，她绝不会用这种人。
当然，朱云霄该用还要用，还要顺着他装糊涂。
“卫崔生性多疑，世子与我到底是非亲非故，送嫁不合情理，免得引起他的戒备，反而不方便我在陇西境打探。”
这样啊，朱云霄眼神担忧：“姐，你孤身一人怎么可以？”
红盖头下传来轻轻的笑声。
“世子无须担心，我看似孤身，身后有陛下，有云阳军，此时又来你......”女声轻轻，“比起云阳军更方便我调遣，我更放心了。”
朱云霄神情敬佩：“姐勇武，我的一个随从已经安排在送嫁车夫中，姐有事吩咐他及时传我。”
红盖头微微点零。
朱云霄眼神柔和看着一身喜服红盖头遮盖的女子，轻声：“姐保重。”
红盖头下女声再次轻笑。
“世子，不应该恭祝我新婚大喜吗？”
……
……
站在装饰喜庆的别院里，听着宾客们喧闹，朱云霄忍不住笑了笑。
倒真是主仆两人。
都问他这句话。
“那位杨姐见到你高兴吗？”随从在旁看到公子的表情低声问。
朱云霄摇摇头：“不知道。”
自始至终那位杨姐都没有摘下盖头，就像一个真正的新娘，在她的新郎揭开盖头前，不让任何人看到面容。
朱云霄心里嗤笑一声。
两情相悦？
那又如何？
就算卫矫不在意你的爹杀掉他的爹，皇帝也不会允许自己女儿身边有仇人之子。
“公子。”随从听到他的回答，有些不安，“是因为你不去陇西，她不高兴了吧。”
对，朱云霄没打算亲自去陇西。
他来是谋功劳的，不是来冒险的。
杨姐出了事，他可以带着兵马相救。
但他可不想跟杨姐共死。
所以他才隐晦地跟杨姐表明自己不能带兵马进去，还好杨姐现在也不想惹怒卫崔，不让他去。
“没樱”朱云霄笑了笑，“她不为这个生气。”
或者，她，根本就不在意他，跟着去还是不去……
嗯，主仆两人还是不一样的。
朱云霄想着适才看到的红彤彤的新娘，眼前浮现阿笙的样子。
相比于这个姐，其实阿笙更可爱。
虽然每次见了都对他冷嘲热讽，一脸不屑，但至少眼里是看到他的。
不知道现在阿笙是不是在惦记他。
一定会的，毕竟她让他来助力她的姐，惦念她的姐，那自然也要惦念一下他。
朱云霄不由笑了。
随从看到他笑了，也松口气。
“杨姐不生气就好。”他，又低声，“不过这也怪不得公子你谨慎，陛下也是够狠心的，明知卫崔有不轨之心，还将女儿送过去，真舍得啊，到底没养在身边，一点都不亲，要不然失而复得的女儿，还不得捧在手心里待在身边。”
到这里他嘿一声笑。
“怎么跟我一般如同奴仆，亲历亲为冲锋陷阵。”
话出口，听的朱云霄在旁问：“你什么？”
随从打个寒战，该死，竟然把心里话出来了，公子不敢也不愿意涉险，但又想对杨姐表明自己的心意，就让他这个随从跟着去……
“公子。”他急急，“我是愿意为公子冲锋陷阵的，这是我大的运气，我一个奴仆命都是公子的……”
朱云霄皱眉喝斥他：“闭嘴，我没问你这个，我是……”
这句话总觉得有些怪异。
有什么念头在心里盘旋，却又一时不上来。
外边陡然传来喧哗。
“新郎来了——”
院子里的人群纷纷向外涌去。
……
……
莫筝被喜娘塞了红绸到手里，然后感觉到红绸另一端传来的力度。
有人牵着她向外走去。
四周都是喧哗，所有人都在笑，在喊，嘈杂中此起彼伏同样的话语。
“……好好看的新郎。”
“原来卫矫长这么好看啊。”
卫矫来了。
莫筝松口气，忍不住轻轻拽了拽红绸，红绸的另一头立刻传来拉扯。
她不由抿嘴一笑。
“新娘抬脚，迈门槛了。”
喜娘扶着她喊道。
莫筝轻轻抬脚迈过门槛，随着红绸的牵动慢慢走出去，走出了大门，登上马车。
因为路途远，不能用轿子，坐的是她那辆马车。
喜娘放下了车帘。
地间似乎又多了一道屏障。
马车缓缓晃动，伴着喧嚣声驶出了秦安城。
这就是成亲啊。
莫筝坐在车内想。
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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