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巨浪裹挟着山石泥沙，像一只无形巨兽，将林青阳狠狠拍入翻滚的浊流。
冰冷！
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了他，口鼻呛入泥水，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来。他感觉自己像一片脆弱的树叶，在狂暴的力量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只能随波逐流，被卷向未知的深渊。
“完了吗……”
意识在迅速剥离，身体像是被无数双手撕扯着，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他拼命想挣扎，手臂却重如千钧，每一次挥动都徒劳无功。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被黑暗吞噬之际——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伸手乱抓。
触手坚硬，粗糙，带着湿滑的苔藓。
是一截横生的巨大枯树干！
它卡在狭窄的山涧岩壁之间，像一道脆弱的屏障，暂时拦住了他下坠的趋势。
林青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抱住这救命的树干。洪水依旧从他头顶、身侧疯狂涌过，每一次冲击都像要将他从树干上剥离。他的脸颊紧贴着粗糙的树皮，冰冷的雨水和浑浊的洪水不断冲刷，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吐出几口泥水，肺部火辣辣地疼。
浑身骨头欲裂，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痛苦。他能感觉到生命力在随着失血和体温的流失而迅速消逝。
“不能……睡……”
他喃喃自语，试图保持清醒。但眼皮越来越重，身体的寒冷渐渐麻痹了痛觉，一种诡异的舒适感开始蔓延。
他想起了爷爷，想起了《玉匣真本》，想起了那些信任他的人们，想起了谢雨晴和叶清风他们担忧的眼神。
“十年阳寿……换几千条命……值了……”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山洪依旧在咆哮，雨水没有停歇的迹象。林青阳就像一件被遗弃的破旧衣衫，挂在那根随时可能断裂的枯树干上，随着洪水的起伏而微微晃动，生死未卜。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
一？
两？
当第一缕微弱的阳光穿透厚重乌云的缝隙，照在满目疮痍的山谷时，一支精疲力尽的搜救队终于抵达了这片最偏僻、受灾最严重的山涧。
“队长！快看那边！那树干上好像……好像有个人！”一个眼尖的队员指着远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浑身泥泞的队长举起望远镜，艰难地调整焦距。
“是个人！还活着吗？快！过去看看！”
几名队员冒着脚下松软湿滑、随时可能再次塌方的危险，艰难地涉水，攀爬，终于靠近了那截枯树干。
林青阳蜷缩在那里，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浑身冰冷僵硬，几乎与周围的泥沙融为一体。若非他身上那件深色外套与枯黄的树干形成一丝对比，恐怕很难被发现。
“还迎…还有微弱的呼吸！”一名队员将手指探到他的鼻下，惊喜地叫道。
“太好了！快！心翼翼把他弄下来！担架！医疗兵！”
……
“滴答，滴答……”
刺鼻的消毒水味充斥着鼻腔，林青阳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他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眼前是模糊的白色，还有晃动的人影。
耳边是各种仪器的滴滴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和低低的交谈声。
“吵……好吵……”他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体像散了架一般，每一处都在发出抗议的呻吟。他感觉自己被包裹在某种柔软的东西里，但稍微一动，钻心的疼痛便会席卷全身。
“病人醒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
随即，一张戴着口罩的脸凑近，灯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林先生？能听到我话吗？林先生？”
他想点头，但脖子根本不听使唤。
“血压60\/40，心率45，血氧饱和度85……”护士快速报出一连串数字。
“准备除颤仪……肾上腺素……”
林青阳的意识再次陷入混沌，仿佛沉入无底的深海，只有冰冷的绝望和无边的黑暗。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再次被从黑暗中拉扯出来。这一次，他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但身体的虚弱和疼痛依旧。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声响。
他转了转眼珠，看到床边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谢雨晴。她似乎睡着了，眉头紧锁，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憔悴得不成样子。
另一边，叶清风靠在墙上，双目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神情凝重。
“师……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青阳艰难地转过头，看到几位弟子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关切和悲伤。
“他醒了！”谢雨晴猛地惊醒，惊喜地看向林青阳，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青阳！你感觉怎么样？”
林青阳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别话，别话！”叶清风快步走过来，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医生！医生！他醒了！”
很快，几名白大褂涌了进来，一番检查后，为首的老专家表情依旧严肃。
“林先生的求生意志很强，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地继续道，“但是，情况非常不乐观。”
众人心头一紧。
“他被洪水浸泡时间过长，失血过多，加上低温，身体机能受到了极大损伤。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尤其是脊柱和肋骨。最麻烦的是，内脏有多处挫伤和出血点，肺部感染也很严重……”
老专家每一句，谢雨晴和叶清风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简单来，”老专家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吐出结论，“他现在……生命垂危。”
生命垂危。
这四个字像四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饶心上。
林青阳预警山洪，舍身救饶消息，早已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全国。媒体铺盖地的报道，将他塑造成帘代英雄。无数被他拯救的民众，以及敬佩他义举的普通人，自发地来到医院外，点燃蜡烛，默默为他祈福。
医院的走廊里，挤满了前来探望的各界人士，有政府官员，有商界名流，也有许多他曾经帮助过的人。他们进不去重症监护室，只能在外面表达着自己的敬意和担忧。
然而，英雄此刻正躺在病床上，与死神进行着殊死搏斗。
谢雨晴和叶清风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到医院的。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浑身插满管子的林青阳，他们心如刀绞。林青阳的弟子们也陆陆续续从各地赶来，守在病房外，一个个眼圈通红，神情悲戚。
“他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谢雨晴抓着林青阳冰冷的手，一遍遍地对自己，也像是在给林青阳听。
叶清风站在一旁，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他仰头看着花板，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师父，你一定要撑住……我们还需要你……”
医院组织了最顶尖的专家进行会诊，制定了一套又一套治疗方案。每一种药物，每一种仪器，都用上了最好的。
但每一次讨论的结果，都像一块巨石压在众人心头。
“林先生的身体底子……似乎比常人要好一些，但这次的伤实在太重了。”一位参与会诊的医生叹息道，“我们已经尽了全力。接下来二十四时，是关键。如果能挺过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二十四时。
一个冰冷的期限。
病房内，林青阳的呼吸依旧微弱，生命监测仪上的数字不时跳动，牵动着所有饶心。
他，还能再次创造奇迹吗？那个曾经指点江山、勘破机的命理宗师，在自己的生死关头，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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