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康蹲在一丛茂盛的植物前，心地用手中的药锄拨开周围的杂草。那植物的茎叶碧绿，顶端开着几簇淡紫色的花，叶片呈掌状分裂，边缘有细密的锯齿。
“阿沅，”他头也没抬，声音温和，“过来看这个。”
阿沅正提着竹篮在不远处采摘一些常见的蒲公英和紫花地丁，闻言立刻放下篮子，快步走过来，在他身边蹲下，认真地看向他指着的植株。
“这是七叶一枝花，也叫蚤休，”萧承康指着那掌状分裂的叶片，“你数数，通常是七片叶轮生，故而得名。根茎入药，有毒，但清热解毒、消肿止痛之力甚强，是治蛇虫咬伤、痈疽疮毒的良药。”他一边，一边用锄头心地刨开根部的泥土，露出下面一节节短粗、呈黄褐色的根茎。
阿沅依言数了数叶片，果然是七片，她点点头，将特征牢牢记在心里：“康康哥哥，那采挖时有什么讲究？”
“取其根茎，洗净，切片，晒干备用。注意，此药有毒，内服需严格斟酌用量，外用则无妨。”萧承康着，已将几块饱满的根茎挖出，抖掉泥土，放入阿沅递过来的铺着干净棉布的竹篮里。
两人正专注间，山道上传来一阵粗犷的笑声。是村里的猎户赵大叔和几个扛着锄头准备去梯田劳作的汉子。
“哟！康哥儿！又带阿沅姑娘上山采宝呢？”赵大叔嗓门洪亮，肩上还扛着一只刚打到的野兔，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
萧承康站起身，笑着拱手：“赵大叔。采些寻常草药罢了。您今日收获不错。”
“哈哈，运气好！碰上个傻兔子！”赵大叔把兔子往地上一放，抹了把汗，目光落在阿沅臂上，“阿沅姑娘，你这伤瞧着好利索了？康哥儿的医术，那是没得！当年我这条腿被野猪拱了个大窟窿，要不是康哥儿和他师父，早喂了山神爷了！”他拍着自己那条有点跄腿，语气里满是感激。
旁边一个扛锄头的汉子接口道：“可不！康哥儿就是咱们柳溪村的活菩萨！阿沅姑娘跟着康哥儿学本事，那可是大的福气！”他看向阿沅，眼神真诚。
阿沅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脸上泛起红晕：“是康康哥教得好，也是乡亲们照顾。”
另一个汉子打趣道：“阿沅姑娘心灵手巧，学啥都快！前儿个还看见她帮王婶子晒药草，分得清清楚楚，比王婶子那马大哈强多啦！康哥儿，你可得把看家本事都教给阿沅姑娘，将来你们俩在村里开个医馆，咱们看病就方便喽！”这话引来众人一片善意的哄笑。
萧承康只是温和地笑着，并未接这话茬。阿沅的脸却更红了，悄悄抬眼看了萧承康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心底又有一丝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忙弯腰去整理篮子里的草药掩饰。
“行了行了，别耽误康哥儿采药！”赵大叔招呼着，“走了走了，干活去！康哥儿，阿沅姑娘，下山心点啊！”
几个汉子笑着走远了。山间恢复了宁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溪流声。
萧承康重新蹲下，目光落在一株叶片狭长、开着细碎白花的植物上。他摘下一片叶子，在指尖捻了捻，又闻了闻，递给阿沅：“闻闻看，是什么？”
阿沅接过，凑近鼻端仔细嗅了嗅，一股熟悉的、略带辛辣的清香传来：“是……柴胡？”
“对。”萧承康眼中露出赞许，“还记得它与防风之别？”
“柴胡叶窄，防风叶宽。”阿沅立刻回答，声音清脆，带着一丝的自豪。
“很好。”萧承康的笑意加深，阳光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柔和了棱角，“医道一途，辨药是根基。根基牢了，才能走得远。”
夕阳西下，将边的云彩染成绚烂的金红。两人背着装满草药的竹篓，提着装着野果的篮子，慢慢往村里走。竹篮里除了草药，还有不少村民硬塞给他们的东西：一把嫩生生的青菜，几根新挖的带着泥的萝卜，一包晒干的野山菌，甚至还有王婶子偷偷塞给阿沅的两个红皮鸡蛋。
晚霞的余晖温柔地笼罩着宁静的村庄，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升起袅袅炊烟，空气中飘散着饭材香气和淡淡的柴火味。
走到村口那株歪脖子老槐树下，萧承康停下了脚步，看着远处被夕阳镀上金边的山峦，还有眼前这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平和景象，忽然轻声问身边的阿沅：“这几日，觉得如何？”
阿沅正低头看着篮子里的红鸡蛋，闻言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中映着温暖的霞光。她脸上带着这几日劳作后健康的红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宁满足。
“这里……很好。”她轻声，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暖意，“山好，水好，人也好。跟着康康哥哥学东西，心里很踏实。”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仿佛怕惊扰了这暮色，“比……比之前走过的许多地方，都要好。”
他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沉淀、化开。最终，他也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温和，融入了这暮色四合的山村暖意里：
“嗯，是很好。”
两人不再言语，踏着夕阳的余晖，并肩走向那炊烟升起的地方。篮子里的野果散发着清甜，草药沉淀着苦香，红皮的鸡蛋圆润可爱，一切都沾染着人间最朴实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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