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羽推开木窗时，晨雾正漫过青石板铺就的街巷。他指尖抚过窗棂上雕刻的莲纹，那是苏清寒昨夜补刻的，灵族特有的温润灵力顺着木纹漫上来，与他掌心黯裔血脉的微凉触感交织成平和的暖流。街角传来铜铃轻响，卖花姑娘推着载满圣莲的独轮车走过，车辙碾过露水的声音里，混着玄族孩童背诵星图口诀的稚嫩语调。
“发什么呆？”沈惊鸿端着陶碗从厨房出来，碗里蒸腾的热气中飘着药草香——那是用黯裔秘术改良的安神汤，原本需要用幽冥草做引，如今换成灵渊新采的晨露花，药效竟温和了三成。她将碗塞进叶青羽手里，目光落在他手腕那道淡去的生命之树图腾上，“今要去人族工坊调试器械，别又忘了戴护腕。”
叶青羽低头看着碗里晃动的药汁，倒影中自己的银灰色眼眸已褪去戾气，只在眼尾留着淡淡的紫纹。三年前玄渊殿那半颗灵核在他体内扎了根，黯裔血脉与地脉本源在经脉里织成细密的网，如今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掌心腾起的淡紫色灵力里，哪部分属于先祖，哪部分来自重生的地脉。
穿过街巷时，卖花姑娘笑着递来一朵半开的圣莲：“叶先生，今的花瓣带着露水呢。”花瓣触到他指尖的瞬间，金红色的光晕与淡紫色灵力缠绕着绽开，引得周围的孩童发出惊呼。叶青羽将花别在衣襟上，想起三年前初到这“融安坊”时，人们看到他眼尾紫纹时惊恐的躲闪。
工坊里，林风正对着图纸皱眉。斩渊剑斜靠在铁砧旁，剑刃反射的晨光中，他正在打磨一枚嵌着黯裔符文的齿轮——这是给玄族星轨仪做的配件，用的是人族锻造术，却要刻上能引动星力的纹路。“这里总差一口气。”他指着齿轮中心的凹槽，“黯裔符文的锐角太厉，会割裂星力流。”
叶青羽接过齿轮，指尖紫纹亮起。他没有直接修改纹路，而是将自身灵力注入凹槽，那些凌厉的锐角竟在淡紫色光晕中渐渐圆润，边缘浮现出类似地脉支流的波纹。“不是要磨平棱角，”他低声道，“是让两种力量像水绕石走那样共生。”林风望着齿轮上浮现的新纹路，突然想起终战时期，楚墨过“羁绊是无形的桥”。
午后的集市突然热闹起来。妖族的皮毛商正用鳞甲换取灵族的织布，玄族阵师蹲在摊位前，教黯裔孩童辨认草药图谱。叶青羽走到街角的茶摊，刚要坐下，就见穿粗布短打的少年捧着木盒跑来，盒里是他昨晚修好的星盘——少年父亲曾是黯裔死士，如今在工坊做学徒，指节上还留着锻造时烫出的疤痕。
“叶先生，这星盘能看到陨星渊了！”少年指着盘心转动的光点，那里曾是封印最薄弱的地方，如今却闪烁着柔和的金紫双色光，“月婆婆的没错，地脉真的在护着我们。”叶青羽望着光点，想起月婆婆消散前那道指向青铜巨门的枯指，原来她要守护的从来不是封印本身，而是打破隔阂的可能。
暮色漫上来时，融安坊中央的祈年树突然簌簌作响。这棵用各族气脉滋养的古树，三年前还是根枯木，如今已枝繁叶茂，人族的剑纹、妖族的鳞痕、灵族的莲影、玄族的星图在树干上交织成网。沈惊鸿抱着新酿的果酒走来，林风拎着刚出炉的麦饼，苏清寒身后跟着一群捧着竹简的玄族学童，连卖花姑娘都踮着脚，将最大的圣莲放在树杈上。
叶青羽靠在树干上，听着林风抱怨人族工匠不肯接受黯裔淬火法，看着苏清寒教孩子们辨认混合了灵族文字的黯裔符文。晚风拂过衣襟，圣莲的香气里混着麦饼的焦香，远处工坊传来锻锤敲击的闷响，竟与他胸腔里那颗半灵耗跳动合了拍。
突然，祈年树顶赌叶片发出银铃般的轻响。众人抬头时，只见无数光点从枝叶间升起，在空中凝成半透明的人影——那是月婆婆的残魂，正对着叶青羽露出温和的笑。残魂抬手轻挥，光点便化作星雨落下，落在人族工匠的铁砧上，黯裔孩童的指尖上，玄族学童的竹简上。
“这才是黯裔该有的样子。”沈惊鸿轻声，指尖接住一点星芒，那光芒里既有着黯裔秘术的深邃，又带着灵族圣莲的纯净。叶青羽望着月婆婆残魂消散的方向，突然明白玄渊殿那半颗灵耗真正用意——不是让他背负仇恨，而是带着两族的血脉，走出第三条路。
夜色渐浓，融安坊的灯盏次第亮起。叶青羽站在祈年树下，看着各族居民围坐在一起，用混杂着四族语言的话语谈笑着。他掌心腾起淡紫色的灵力，与林风的冰蓝光晕、苏清寒的金红圣莲、沈惊鸿的暗纹交织在树顶，凝成一颗明亮的光珠。光珠映照在每个人眼底，银灰、冰蓝、金红、墨黑的光芒里，再无彼此之分。
远处的山峦剪影中，地脉守护灵消散的地方正升起淡淡的荧光，与融安坊的灯火连成一片。叶青羽知道，这不是终结，而是黯裔与这片大陆真正的开始。当他转身走向热闹的人群时，衣襟上的圣莲花瓣轻轻颤动，仿佛在应和着三百年前，初代盟主刻在终战阵型基石上的那句话：“大地从不论族裔，只认用心扎根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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