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启明新学
启明学府的晨钟刚过三响，穿堂风就卷着不同界域的气息穿过回廊。人族学子的青布衫上沾着晨露，妖族孩童的皮毛间还带着林间雾气，仙域弟子的云纹袖摆掠过石阶时，竟惊起几片带着微光的灵蝶——这是三界结界松动后，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跨界学府，而今日，正是\"界域融合课\"开课的第三旬。
林婉提着竹编药篮穿过苗圃径时，裙角扫过一株半开的朱槿。这花本是人间常见品种，此刻花瓣却泛着妖界特有的莹蓝纹路，花心凝结的露珠坠落在草叶上，竟发出细碎的银铃般的声响。她俯身轻嗅，指尖抚过花瓣边缘：\"看来昨夜的月华很足，'醉流霞'的灵力又涨了些。\"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毛茸茸的尾巴扫过草丛的窸窣声。虎头妖阿山背着比自己还高的竹篓，耳朵抖了抖，鼻尖凑近那朱槿便打了个喷嚏：\"先生！这是'醉流霞'对不对？是用人间的朱槿嫁接了妖界的'蓝绒草'，能安神，但闻久了会让人看见时候的幻境！\"
林婉直起身时，眼角的笑意漫开来：\"不错，记得上次课讲的特性了。\"她转头看向跟在后面的人族女娃青禾，\"你觉得他的对吗？\"
青禾扎着双丫髻，手里攥着一卷泛黄的《百草经》，闻言忍不住抿嘴笑：\"阿山的特性是对的，但他肯定不是凭鼻子认出来的。\"她踮脚指向苗圃深处的青石凳，\"我今早来巡圃，看见凳脚上还沾着你的虎毛呢——昨夜定是偷偷来看了三遍。\"
阿山的耳朵\"唰\"地竖起来，尾巴也不晃了，爪子挠着后脑勺嘟囔：\"谁的......我、我鼻子灵是生的！\"话没完，尾巴尖却心虚地卷了卷，扫落一片沾着露水的叶子。
林婉笑着摇了摇药篮：\"好了，不管是鼻子灵还是心诚，能认对灵植就是好事。今日我们要辨识的是'三色络藤'，它的根系在人间界，藤蔓长在妖界的话会结红果，若生在仙域......\"
\"会结金果！\"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喊出来，阿山抢着补充，\"而且叶脉会发光，像星星串成的线！\"青禾立刻翻开《百草经》：\"书上它的汁液能治灼伤，但必须用晨露调和，若是用了妖界的泉水，反而会让人皮肤发痒。\"
林婉点头时，远处传来一阵风铃声。那是仙域弟子提着药锄来了，为首的云岫仙童穿着月白道袍，袖口绣着半朵灵芝，见了林婉便拱手：\"林先生，今日要采集的'凝露草'已备好，只是......\"他指了指药锄上沾着的紫色粉末，\"昨日按人间的法子晾晒，竟生出了毒斑，还请先生指点。\"
阿山凑过去闻了闻，突然\"啊\"了一声：\"这是妖界的'紫雾藤'粉末！凝露草最怕这个，碰到就会变异。\"青禾翻书的手指顿住：\"可《百草经》上，凝露草性温，不惧杂尘......\"
\"那是因为书上只记了人间的凝露草。\"林婉接过药锄，指尖抚过那层粉末，\"仙域的凝露草根系带仙泽，本不怕妖气，但你们用了人间的陶盆种植，陶土吸了妖界飘来的雾气，才让紫雾藤的粉末附在了上面。\"她转身从药篮里取出一瓶清泉，\"试试这个——仙域的无根水，混着人间的晨露，浇下去半个时辰就能复原。\"
云岫仙童刚接过水瓶，就见阿山已经蹲在凝露草旁，尾巴卷着一片叶子递过来：\"你看，它的叶尖开始发黑了，再不救就来不及啦！\"青禾则铺开纸笔，认真记下：\"陶盆忌妖雾，仙域凝露草需用玉石盆种植......\"晨光穿过苗圃的藤蔓，在三人身上织出细碎的光斑，人族的书卷气、妖族的草木香、仙域的清灵气息，竟在这方地里，融成了温柔的风。
而此时，学府西院的幻术中庭，正飘着一片由灵力织成的云海。墨渊站在白玉台中央，玄色衣袍上绣着的星辰纹路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流转微光，台下的弟子们屏息凝神，看着他指尖凝结出的灵植虚影——那是一株\"忘忧草\"，本是人间寻常药草，此刻却在幻术里开得层层叠叠，花瓣坠落时化作流萤，落在谁肩头，谁就忍不住弯起嘴角。
\"幻术的真谛，不在形似，而在神髓。\"墨渊的声音清冽如泉，\"人间的忘忧草，要种出春风拂过的暖意；妖界的'血藤花'，需带着月下荒原的桀骜；仙域的'琼枝'，则要透出九霄云外的清寂。\"他抬手一挥，忘忧草的虚影散去，\"今日，便以'安神草'为题，各自施展吧。\"
话音刚落，庭院里便亮起各色灵光。人族少年阿砚的幻术里，安神草生在竹篱边，晨雾缭绕中，隐约有老妪汲水的身影——那是他记忆里祖母种在院角的药草，带着烟火气的安稳。妖族少女翎羽的幻术则生得张扬，安神草的叶片泛着金属光泽，根茎缠绕着形似兽爪的藤蔓，她晃了晃身后的狐尾：\"我们狐族的安神草，都是长在洞穴深处的，要够强壮才能抵挡住妖兽的气息。\"
仙域弟子灵枢的幻术最是雅致，安神草生在云端，花瓣上凝着冰晶，随风摇曳时落下细碎的光点，他抚着袖摆道：\"此草在仙域需以仙霖滋养，每片叶子都藏着一缕清心诀。\"
众人正品评间，角落里突然亮起一道极淡的星光。那是魔族少年夜宸的幻术——他一直不太合群，墨色的短发遮住半只眼睛，袖口总沾着魔界特有的黑曜石粉末。此刻他面前的安神草长得并不起眼，叶片甚至有些蜷曲，却在花瓣边缘镶着一圈细碎的银辉，风一吹，那些光点便簌簌落下，像极了暗夜里流散的星子。
\"这......\"灵枢微微蹙眉，\"安神草性平和，怎会带如此清冷的气息？\"
夜宸的指尖微微一颤，幻术里的安神草晃了晃，有片花瓣落下来，在触及地面时化作一缕轻烟。他低着头，声音很轻：\"在魔界，安神草长在枯骨堆上，要吸收星辰的微光才能活......\"
墨渊的目光落在那些星子般的光点上，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缩。他想起三百年前的忘川河畔，洛魇为护他挡下劫，形神俱散时，便是化作这样漫细碎的光点，落在他的玄袍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那时他以为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光了，却没想到会在一个魔族少年的幻术中，重逢这熟悉的温柔。
\"此幻术......\"墨渊的声音顿了顿，随即恢复平静，\"得安神草在绝境中求生的神髓，很好。\"
夜宸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阿砚凑过来，看着那些星光点点：\"你的安神草真特别，像......像我家乡夏夜落在草叶上的萤火虫。\"翎羽也晃着尾巴：\"比灵枢的好看，有烟火气。\"
少年的耳朵悄悄红了，幻术里的安神草似乎也舒展了些，花瓣上的星光更亮了些。墨渊看着那片摇曳的光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那里曾沾过洛魇化作的光点，如今，竟在这跨界的学府里，被一个陌生的魔族少年，用幻术重新织了出来。
午时的钟声漫过学府时，各院的弟子们涌向膳堂，不同界域的气息在回廊里撞出细碎的光晕。阿山捧着一碟妖族的\"蜜渍灵果\"，凑到青禾身边：\"你尝尝这个，比人间的蜜饯甜十倍！\"青禾则递给他一块人族的桂花糕：\"这个配灵茶最好，我娘吃了能静心。\"
云岫仙童正和夜宸着什么，手里比划着安神草的形态，夜宸偶尔点头，墨色的眼底映着廊外的光。不远处，林婉提着药篮走过，里面装着给墨渊调理气息的\"清霖露\"，篮子里还躺着几株刚采的三色络藤，红果与金果在阳光下交相辉映。
墨渊站在二楼的栏杆边，看着庭院里嬉闹的身影。人族的书卷、妖族的皮毛、仙域的云纹、魔族的黑曜石，本该是界限分明的存在，此刻却在同一方地里，融成了温暖的人间烟火。他想起开府时，林婉曾笑着：\"或许真正的界域融合，从来都不是法术的交汇，而是这些年轻的灵魂，学着在对方的世界里，种出自己的花。\"
一阵风拂过，幻术中庭的方向飘来几片带着星光的花瓣虚影，落在膳堂的青瓦上，转瞬化作露珠。墨渊抬手接住一滴，凉丝丝的触感里，竟藏着一丝极淡的暖意——像极了洛魇消散那年，落在他掌心的最后一缕光。
他低头看向庭院里，林婉正笑着接过阿山递来的蜜果，青禾踮脚给夜宸看自己新画的灵植图谱，云岫仙童的药锄上，还沾着三色络藤的汁液。阳光穿过回廊的雕花窗棂，在地上织出明明灭灭的光斑，像无数个正在萌发的希望。
或许，这便是启明学府存在的意义。不在抹平各族的差异，而在让每一种不同，都能在这片土地上，开出独一无二的花。就像那妖界的虎头妖会为人间的灵植熬夜苦记，魔族少年的幻术中会藏着星辰般的温柔，人族的女娃能在仙域的药草里读出人间的烟火气。
界域的壁垒或许仍在，但当这些年轻的身影并肩站在阳光下，学着辨认对方世界的草木，着彼茨语言，那些曾经的隔阂与偏见，早已在悄然间，化作了苗圃里交融生长的灵植，幻术中相互映照的光影，最终融成了这启明学府里，最温柔的晨光。
钟声再次响起时，林婉抬头望向二楼的墨渊，遥遥举起手里的药篮，眼里盛着笑意。墨渊微微颔首，玄色衣袍上的星辰纹路，在阳光下亮了起来。远处的跨界苗圃里，新种下的安神草正破土而出，叶片上，还沾着来自不同界域的、晶莹的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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