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胡汉四后颈，像撒了把碎冰。
他藏在老槐后的身子又缩了缩，腰间鬼头刀的刀镡硌得肋骨生疼——左冷禅这书人不过会耍嘴皮子，可方才那剑罡劈墙的动静，比他在终南山见过的雷暴还骇人三分。
\"胡爷，那六个兄弟怕是撑不住了。\"树后阴影里突然响起极低的女声，吴佩的蛇鳞手套擦过他手背，凉得像毒蛇信子，\"要不咱们......\"
\"闭嘴！\"胡汉四反手掐住她手腕，指节因用力泛白，\"左盟主陆九渊刚破行者境，元神不稳。
等他追那六个耗光真气，咱们再......\"
话音未落，雪幕里突然窜起一道青影。
陆九渊的铁笔在槐树皮上划出火星，整个人已如鱼跃龙门般腾空，鞋尖点在胡汉四持刀的腕骨上——这是白展堂教他的\"葵花点穴手\"改良版，专破江湖武人习惯性护刀的架势。
胡汉四只觉腕骨一麻，鬼头刀\"当啷\"坠地。
他瞳孔骤缩，这才看清陆九渊腰间挂着的不是醒木，而是柄裹着红绸的短泉—方才书时藏在醒木匣里的\"斩心刀\"。
\"玉泉鱼跃，第十七式。\"陆九渊的声音混着雪粒钻进耳中，短刃已抵住他咽喉。
胡汉四想躲，却发现对方的脚尖还压在自己麻筋上，整个人像被钉在老槐树上。
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西域杀的那个书人，临死前也是这般笑着，\"因果轮回，终有报时\"。
十七刀，刀刀见骨。
第一刀挑断手筋，胡汉四的鬼头刀滚进雪堆；第二刀削去左耳，血珠溅在吴佩的蛇鳞手套上；第三刀划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道当年抢商队留下的刀疤......直到第十七刀抵在眉心，胡汉四终于看清刀刃上刻着的字——\"尽江湖事，刀斩负心人\"。
\"左冷禅给你多少银子？\"陆九渊的呼吸扫过他额头，\"够买你这条命么？\"
胡汉四张了张嘴，却只咳出一口血沫。
他看见陆九渊的瞳孔里映着自己扭曲的脸，突然想起方才那六个兄弟逃跑时的惨姜—原来最可怕的不是被杀，是看着对方像拆木偶似的，把你身上最要紧的零件一件件拆下来。
\"噗。\"
斩心刀没入眉心的瞬间，胡汉四听见树后传来抽气声。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头，正看见吴佩跪在雪地里，蛇鳞裙裾沾了大片血，双手举得老高：\"陆先生饶命！
我就是被左冷禅逼的，他拿我师弟的命......\"
陆九渊抽出斩心刀，血珠顺着刀背滴在雪地上，开出一串红梅。
他望着吴佩颤抖的指尖——那指甲涂着腥红蔻丹，和当年在醉仙居听书的富家姐一个颜色。
可富家姐不会在茶里下软骨散，不会趁他书时割他的脚筋。
\"你师弟叫什么？\"他突然问。
吴佩一怔：\"吴......吴安。\"
\"明日去醉仙居，找佟掌柜领二十两银子。\"陆九渊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就陆某替你送他最后一程。\"
话音未落，他右拳已穿透吴佩心口。
蛇女的瞳孔骤然涣散，喉间发出咯咯轻响，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雀儿。
陆九渊抽回手，看着掌心里那团还在跳动的血玉——左冷禅给的\"催魂玉\"，专门用来控制死士的东西。
\"原来如此。\"他把血玉塞进怀里，抬头望向街角。
那六个行者早跑过了三条街，可雪地上的血迹还在延伸——方才追他们的剑罡不是杀招，是放风筝的线。
系统面板在眼前闪烁：\"检测到目标全部锁定，是否启动【镇山河】剑阵？\"
陆九渊摸了摸腰间的醒木。
这东西跟了他三年，书时拍醒听众，现在......该拍醒江湖了。
\"启。\"
雪幕突然炸开。
十七道剑罡从他背后腾起，每道都裹着醒木的檀香气，直追四个逃得最远的行者。
为首的灰衣老者刚翻过矮墙，就觉后颈一凉——那道曾在他肩头留疤的剑罡又回来了，这次直接洞穿了他的丹田。
\"怎么可能......\"他踉跄着栽进雪堆，看着自己的真气像漏磷的酒坛，\"你明明刚破行者......\"
\"书人的话，能信七分。\"陆九渊的声音从虚空里传来，\"可书人藏的本事，得用命来量。\"
最后一个黄衫行者跑得最急，连靴子都跑掉了一只。
他回头时正看见十七道剑罡排成北斗形状，每道都映着陆九渊的脸——原来这不是剑阵，是他的元神具象化。
\"扑通\"。
黄衫行者栽进雪坑，额间一道血线。
十七道剑罡同时消散，空中只余淡淡檀香。
陆九渊拍了拍衣袖上的雪，望着满地尸体突然笑了——系统面板上的\"9\/9\"终于变成\"完成\"，【下第一】的称号在眼前闪着金光，可他没急着领取。
街角的茶楼突然亮起几盏灯笼。
上官婉儿站在二楼窗边，手里的茶盏晃了晃，茶水泼在绣着牡丹的裙角上。
她望着雪地里那个青衫身影，想起昨日武曌的\"不过是个会耍嘴皮子的\"，突然觉得后颈发凉——能在雪夜连斩九位行者，还把每个饶死法都算得明明白白，这哪是书人，分明是......
\"傅宗师。\"她转头看向身后，傅君婥正收剑入鞘，剑穗上的银铃没发出半分声响，\"您这陆九渊，比当年的剑神如何？\"
\"剑神有剑。\"傅君婥望着陆九渊的方向，指尖轻轻抚过剑鞘，\"他有嘴。\"
神都皇宫，甘露殿。
武曌把密报拍在案上，烛火被震得摇晃，映得她脸上的金粉忽明忽暗。\"九位行者？
左冷禅倒是会挑时候。\"她端起茶盏，却发现茶已经凉了，\"上官婉儿的信里，那书人杀完还冲茶楼笑了笑？\"
\"是。\"旁边的宦官低头，\"奴才打听了，那茶楼是醉仙居的分店，掌柜的是佟湘玉。\"
武曌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窗外突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干物燥，心火烛\"的吆喝混着江风飘进来——她想起李孝逸的军报，最近长江水势诡谲，北渡的战船总被暗流冲散。
\"传旨。\"她望着窗外的雪，声音轻得像飘絮，\"让李孝逸暂停渡江，先......训练水军。\"
雪还在下，陆九渊踩着满地血雪往醉仙居走。
腰间的醒木突然发烫，系统提示在眼前闪烁：\"【下第一】称号已激活，是否查看属性？\"他没理，反而加快脚步——佟湘玉该把热酒温好了，白展堂不定又在厨房里偷吃酱牛肉。
可走到巷口时，他突然停住脚步。
江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隐约传来遥远的水声，像是无数人在水下呐喊。
陆九渊摸了摸怀里的血玉，嘴角的笑意淡了些——江湖的风浪，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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