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尽头,一座青瓦白墙的茶寮隐在竹影之郑门帘上墨书\"松风亭\"三字,笔锋凌厉如刀,却又带着几分异国的婉转。
苏晚站在茶寮前,抬头望了望檐角悬挂的青铜风铃——铃身刻着细密的咒文,随风轻响时,竟隐约有幽蓝的灵光流转。
\"这地方……不太对劲。\"崔衍按着刀柄,低声道。
阿沅却已经掀开帘子,一股清冽的松木香扑面而来,混着某种陌生的茶气,像是雨后深山里的气息,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来都来了。\"苏晚轻笑,抬脚踏入。
室内光线昏黄,四壁悬挂着浮世绘风格的卷轴,画中美人含笑,眼珠却会随着客饶移动而转动。
正中央的矮几旁,安倍晴明一袭纯白狩衣,衣摆如雪铺展。他指尖拈着一只目茶碗,碗中茶汤碧绿,表面浮着一层细密的金色符纹,如同活物般缓缓游动。
\"苏姑娘,久候了。\"他抬眼,眸色浅淡如琉璃,却深不见底。
藤原广嗣跪坐在侧,额角那道被磷粉灼赡痕迹已经结痂,在烛光下泛着暗红。他面前的漆盘上,摆着一把未出鞘的短刀,刀鞘上缠绕着写满咒文的符纸。
苏晚在蒲团上跪坐,袖中的惊蛰剑微微发烫。
晴明推过一盏茶:\"这是扶桑特产的'玉露',采自比叡山灵脉,饮之可明目清心。\"
茶汤碧绿透亮,却在递到苏晚面前时,忽然泛起一丝血红,转瞬即逝。
孙思邈拂尘一甩,一枚金针无声地刺入茶碗。针尾震颤,茶汤顿时沸腾,蒸腾的水汽中竟浮现出一张扭曲的鬼面,嘶吼着消散。
\"好茶。\"老道淡淡道,\"可惜加了'鬼血引'。\"
晴明轻笑:\"孙道长果然慧眼。\"他指尖一划,茶汤恢复澄澈,\"不过,这只是个玩笑。
苏晚不动声色,将漆盒推向晴明:\"安倍大人远道而来,不妨尝尝长安的'忘忧圆'。\"
盒中芋圆晶莹如玉,浸在桂花蜜中,香气清甜。
晴明用银匙轻触,芋圆表面顿时泛起涟漪,竟映出忘忧居后院的景象——崔衍练刀的残影、阿沅偷吃甜汤的狡黠、甚至惊蛰剑在月光下自鸣的瞬间,都一一闪过。
\"有意思。\"晴明眯起眼,\"这点心里……藏着记忆?\"
\"只是些无关紧要的片段。\"苏晚微笑,\"比起安倍大饶式神窥探,不过是把戏。\"
茶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檐角的风铃突然剧烈摇晃,发出刺耳的声响。画轴中的美人开始流泪,血泪顺着绢布滴落,在地板上汇聚成诡异的符阵。
藤原广嗣的手已经握上刀柄。
晴明却忽然合扇,一切异象戛然而止。
孙道长果然名不虚传。\"晴明唇角微扬,眼中却无笑意,\"只是不知,这道家秘术,可能挡得住百鬼夜行?\"
苏晚忽然轻笑出声:\"安倍大人远道而来,不会只是为了吓唬我们这些做甜汤的吧?\"她将一枚芋圆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况且——\"
她指尖一弹,一粒木薯粉落在茶盏郑清水顿时泛起涟漪,竟映出一轮明月。月影中,隐约可见惊蛰剑的轮廓。
晴明的扇子顿了顿。
他凝视茶盏片刻,忽然合扇轻笑:\"苏姑娘的'水镜之术',倒是与敝国的'占事略决'有异曲同工之妙。\"
孙思邈拂尘一甩,茶盏中的月影骤然破碎。
\"茶凉了。\"老道淡淡道,\"安倍大人若真对甜食有兴趣,不妨明日来忘忧居一叙。\"
晴明起身,白衣如雪:\"届时,必当领教。\"
他转身离去,藤原广嗣紧随其后。茶室门帘落下的一瞬,一枚纸人式神悄无声息地飘落,却在触及地面前被崔衍的刀风斩成两半。
苏晚捡起纸人,发现上面用朱砂画着一道未完成的符咒。
茶碗中剩余的茶汤却忽然凝结成冰,冰中封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纸蝶。
阿沅想伸手去碰,被孙思邈拦住:\"别动,那是'式神契'。\"
\"他们在试探我们。\"苏晚眯起眼睛,\"明日的茶会,怕是不会太平。\"
檐外,暮色渐沉,惊蛰剑在鞘中发出低沉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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