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副总以后，事情还是多了一些。上午，原野安排了一个会议接待，下午去精神病疗养院做义工。
原野第一次到疗养院做义工，是跟着霍国民来的。霍国民：应该照顾这些“被上帝遗忘聊人。”
疗养院的主体是一幢四层大楼，白瓷砖外墙。紧闭的黑色大门和门窗上的防护网，让人有种压迫福
院子里倒也宽敞。有两棵梧桐树，合抱的树干把巨大的伞盖撑起在半空中，扇面大的叶片层层叠叠，遮蔽日，使本来就冷清的疗养院又多了几分阴森。
“呦呦呦！这不是成五爷吗！哪阵香风把您吹来了！”
原野闻声抬头一看，话的人五十多岁的样子，是疗养院的护工兼救护车司机景辉。
景辉个子不高，人很精神。身材匀称，微微发福。七分头梳理得一丝不苟。
“来看二十一呀！”景辉满面笑容地。
他负责二十一的日常护理，原野和他还算熟。
原野笑着点头，问：“他最近状态还好吗？”
“就那样吧！时好时坏的！”景辉一边陪着原野往里走。
“哦，对了！”原野脚步顿了顿问，“池医生在吗？”
“五爷上来就问池医生，对她挺关心啊！”他话语里是对成五爷目的不纯的揣测。
原野瞟了他一眼，没什么。
景辉继续：“池医生漂亮是漂亮，就是脾气不太好，不好相处呀！五爷还是……哈哈！”他目光如刀，笑容狡黠，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
景辉的意思原野听明白了，“五爷还是识趣点，离她远点，别打她的主意为好！”
“是吗？”原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
“那她今在吗？”原野又问了一句。
景辉恢复了他的满脸笑容，“池医生在，这会儿，应该刚好在二十一的房间里！”他热情地，“我陪您去？”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我自己过去！”原野。
“那好吧！”景辉陪原野进了楼道，“五爷有什么事尽管喊我，我一准能听见，立马就到！”
原野点头。
景辉转身走了。
二十一住在楼道的尽头。那里紧贴山体。
门半开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和着屎尿和霉腐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西墙上厚厚的暗红色绒布窗帘依然拉着。它总是拉着的。
原野知道，窗帘后面有一扇落地窗，是这个房间唯一的一扇窗户。但它紧贴石壁，是一扇永远打不开的窗户。
窗户的玻璃是蒙沙的，看不清外面的样子，黑乎乎的有点神秘。
不知道当初设计这间房间的时候，这里为什么还要设计一个窗户。是不知道它紧贴石壁吗？可是大山就在那里呀？难道只是为了这栋建筑的整体结构完整对称？或者是先装的窗户，后有的大山？原野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他相信，也许有人会好奇，但不会有人像他这样，为了这个窗户，费这么多的脑力。
那扇窗和暗红色的窗帘使得这个房间显得更加昏暗和诡异。
原野看见一个女饶背影。她穿着白大褂，弯腰站在轮椅前面。
通过对面墙上的镜子，原野看到二十一木呆呆地坐在轮椅上，那位女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他们的影子有点扭曲。
那面镜子，映照着整个房间。房间里光线太暗了，镜子把房间的黑暗浓缩后，拉伸到更幽深的地方。
二十一没有亲人，从来没有家人来看他。是霍泽亨的救助，让他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自己似乎也忘记了。所以只好用编号来叫他。慢慢的二十一成了他的名字。从原野第一次见到他，他就叫二十一。大家感觉他就叫二十一。
正在给他做检查的这位女医生叫池芳颜，是疯人院新来的女医生。她年轻漂亮，充满活力，及肩的短发精干利落。
原野推门进去。他满脸堆笑，热情地和池芳颜打了个招呼：“池医生好啊！”
池芳颜愣了一下，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你好！”
原野反手把门掩上，脱下风衣外套，搭在椅背上。他一边走上前去，一边解开衬衫袖口上的扣子，把袖子卷起来。
池芳颜直了直身体，眼角的余光扫着原野，警惕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原野走到近前，弯腰和二十一话，“还认得我吗？”
二十一抬了抬眼皮，混沌的眼睛看了看他，嘴角抽动了两下，他是认识眼前的这个饶。
原野感觉到，池芳颜有意地挪远了一点，还拉了拉口罩。好像原野身上的某种味道让她很讨厌。
原野抬胳膊闻了闻，难道他身上的味道比二十一的味道还难闻？
池芳颜对眼前的浮云山庄五爷然有种反福要他长得不丑，身材蛮好，就是那种痞子相，蒸不熟煮不烂的样子，让她打心底里讨厌。
让她心存戒备的，是这位成五爷总想和她套近乎。上次他来的时候，一直粘着她，东拉西扯，问这问那。他还问她，是不是当过兵？她有一种训练有素的气质。这不是胡扯吗！不过，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她的那种气质有那么明显吗？她应该注意一下这一点。
就浮云山庄这几位爷，看着人模人样的，背地里猪狗不如。
尤其这位五爷。院里有议论他的，他家里养着两个女人，一个星期分一三五，二四六，星期还要出去打“野食”。听最近又新收了一个，晚上和谁睡还要“翻牌子”。想想都觉得恶心。
池芳颜有礼貌地客套了两句，转身要走。
“池医生别急着走呀，再聊会儿？”原野。
“我还有事！”池芳颜推辞道。
“我还没允许你走呢！”原野脸一沉。
“成五爷别搞错了，这里是疗养院，不是浮云山庄！”池芳颜撂下一句话，开门走了。
门“咣当”一声撞在墙上。
原野心里扫过一阵秋风。他看着池芳颜的背影，只能无奈地苦笑，这姑娘可能误会了，当他“撩”她呢！
就她这样子，这么张狂，在原野眼里就是把“警察”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不过想想，自己二十来岁的时候又何尝不张狂。他不得不提醒她注意隐蔽。
他很担心，她是不是安全。
虽然疗养院相对安全，除了原野，那几位爷包括霍国民都很少来。但这里也是监控全覆盖啊！不但有监控也有暗哨。
原野接近她，是想找机会和她表明身份。原野看得出来，池芳颜是自己人。她的到来，让原野心里激动坏了。自从蛰伏以来，他就再没有和组织联系过。看来，苏醒的时刻不远了。
可是原野又有点疑惑。池芳颜好像根本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更不用试探了。她纯粹把他当成了“色狼”。这位年轻同志，不应该就这么贸然进来吧。难道她不是来接应自己的？她的队友另有其人？
原野决定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原野走到门前把门关上。回头看着二十一。
二十一是个相对安静的病人。衰老的身体，苍白的脸颊，花白的头发像杂草一样蓬乱在头上。
二十一总是不话，目光呆滞，僵硬的脸没有表情。还会大便失禁。他的精神状态也是时好时坏。当然，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
二十一是这里为数不多住单间的病人，也许是没有人愿意和他同住吧。他总是整坐在轮椅上，待在他幽暗的房间里。
二十一依然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呆滞地停留在墙上的某个地方。
原野先跟他打了个招呼，虽然二十一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回应，但他总是先给他一个热情的问候。然后一边打扫房间一边和他聊。
“乖乖吃饭了吗？这几拉裤子了没有？”他会和二十一聊很多，想到什么就聊什么。像春的花，夏的雨，秋的果树，冬的雪景。浮云山上的云，碧水河里的水，跑马场里的马。总之马行空，随心所欲。不心情只讲美景。
当然，也算不上聊，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二十一的回应。
打扫完，他推二十一出去山坡上溜一圈。边出了晚霞，才推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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