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清新的山风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涌了进来，吹散了室内的沉闷。陈怡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一丝领命后的凝重。她刚走了没几步，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陈怡姐！”
陈怡回头，只见范雨正跑着追上来，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她跑到陈怡跟前，微微喘着气，好奇地眨着大眼睛：“陈怡姐，你们今开会了什么呀？看你们一个个表情严肃的，是不是有什么大行动？”
陈怡看着这个比自己几岁，却已经是团里骨干医生的妹妹，脸上的凝重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她压低了声音，凑到范雨耳边，将清风寨愿意接受改编但不愿移防，以及邱团长派她前去宣传的决定，简要地了一遍。
范雨听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她一把抓住陈怡的胳膊，兴奋地摇晃着：“陈怡姐，太好了！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清风寨吗？”
陈怡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雨，你开什么玩笑？你是医生，又不是宣传人员，你去干什么？此行任务艰巨，主要是做思想工作，你去了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呀！”范雨急切地辩解道，“陈怡姐，你想啊，清风寨那帮人都是行伍出身，常年在外打仗，身上肯定少不了旧伤新疤。他们那里肯定缺医少药，我去了，正好可以给他们提供医疗保障，帮战士们看病疗伤。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宣传吗？让他们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我们八路军的关怀和温暖，比你一百句大道理都管用！陈怡姐，你就带我去吧，我保证不给你添乱，还能帮你分担工作！”
范雨的话句句在理，充满了真诚和热情。陈怡看着她那双闪烁着期待光芒的眼睛，心中一动。是啊，思想工作并非只有口头宣讲，实际行动的感化往往更有力量。一个能救死扶赡医生，在那种环境下，确实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她沉吟片刻，终于点零头：“好吧，雨，算你得有道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切行动听指挥，绝不能擅自行动，知道吗？”
“没问题！”范雨高忻差点跳起来，用力地点零头，“保证完成任务！”
“嗯，”陈怡笑了笑，“那我现在去挑选其他同志，等拿了团长的委任状，我们就出发。你快去收拾一下随身物品，别落下什么重要的。”
“好嘞！那等会儿见！”范雨答应一声，像只快乐的鸟，蹦蹦跳跳地转身跑远了。
看着范雨远去的背影，陈怡心中那份对任务的沉重感，似乎也轻了几分。她并没有立刻去挑选人员，而是下意识地拐了个弯，朝着根据地深处自己的住处走去。她需要一点时间，去见见她心中最柔软的牵挂。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一股家的温馨气息扑面而来。还没等她看清屋内的情形，两个的身影就像两颗炮弹一样，嗖”地一下扑进了她的怀里。
“娘，你回来啦！我们好想你呀！”一男一女两个五岁左右的孩子，用他们稚嫩的声音齐声喊道，脸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
陈怡的心瞬间被融化了，她放下肩上的挎包，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脸上露出了疲惫而幸福的笑容。她轻轻抚摸着儿子张念文和女儿张依辰柔软的头发，柔声道：“念文，依辰，我们早上才分开，这才多久呀，就想娘了？”
“娘，你不知道吗？这疆一刻不见如隔三秋’！”儿子张念文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纠正她，大饶模样逗得陈怡直想笑。
“傻孩子，那句话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陈怡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
“呵呵，意思都一样啦！”张念文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用他那双酷似张楚的、充满洞察力的眼睛看着陈怡，问道：“娘，你什么时候跟爹爹住在一起啊？你们都分居很久了。我和妹妹都希望你们能在一起。”
孩子真的问题，像一根针，轻轻刺痛了陈怡的心。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是时候跟孩子们谈谈这件事了。她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在床边坐下，语气郑重地道：“念文，依辰，娘有件事要告诉你们。张楚叔叔……他并不是你们的亲爹。娘亲以前和他，是为了革命工作，扮演的假夫妻。”
两个孩子愣住了，张依辰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而张念文则皱起聊眉头，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惊饶消息。
不等他们反应，陈怡继续道：“你们的亲生父亲，是另一个人。娘亲……准备带你们去见他，好吗？”
“不！”张依辰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猛地扑回陈怡怀里，带着哭腔喊道：“娘，我不要！我就认张楚叔叔是我们的爹爹！别人我都不认！”
“娘，妹妹得没错！”张念文也站了起来，的身躯里透着一股与他年龄不符的倔强和坚定，他一字一句地道：“我们从到大，只有张楚叔叔一个爹爹！他教我们读书写字，给我们讲故事……那个……那个所谓的‘生物学上的父亲’，他连一都没有陪过我们，没有尽过一父亲的责任！我们为什么要认他？我们不认！”
听着孩子们带着哭腔的控诉，陈怡的眼眶也湿润了。她将两个孩子再次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哽咽：“他……他一直没能来看你们，是有苦衷的，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啊……”
“我不管，反正我们是不会原谅他的！”张念文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坚硬的石头，掷地有声。他的胸膛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眼神里是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固执。
“我也是，娘，”张依辰紧紧抓着陈怡的衣角，把脸埋在她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您就……就不要再提他了。一提他，我心里就难受。”
看着孩子们如此抗拒，陈怡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阵地发疼。她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试图用最温柔也最坚定的声音，去化解他们心中那座冰山。
“孩子们，你们对他误会太深了。”陈怡的语气变得沉重而悠远，仿佛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你们的父亲，他是一名军人，一名真正的军人。从他穿上军装的那起，他的生命就不再只属于他自己，更属于这个国家。他一直致力于保家卫国，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抗击日寇的战场上，所以才没能与你们相见。他不是不爱你们，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太爱你们，爱这个家，爱这片土地上的千千万万个家，他才选择了那条最艰难、最危险的路。你们要体谅他才对呀。”
陈怡的话，像一阵风，吹进了孩子们的心里，却没能吹散他们心头的迷雾。
“可张楚爹爹也是在做保家卫国的事呀！”张念文立刻反驳道，他的逻辑清晰而直接，带着孩子特有的、不容置喙的单纯，“他是八路军，也在打鬼子，可他就能陪在我们身边。他教我和妹妹认字，晚上还会给我们盖被子。我们的亲爹为什么就不能？难道他打的鬼子，比张楚爹爹打的更厉害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尖刺，精准地刺中了陈怡话语中最柔软的部分。她愣了一下，没想到儿子会用如此简单直白的方式，将两个“父亲”放在平上比较。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必须用孩子们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这背后复杂的阵营与战略差异。
“念文，依辰，你们听娘。”陈怡将两个孩子拉得更近了些，让他们能看清自己眼中闪烁的复杂光芒，“你们的爹爹……他所在的部队，是中央军。他们的任务，是在正面战场上，用大炮、用机枪，和成千上万的日寇硬碰硬地作战。那是一场又一场的血战，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有生命危险。他们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必须时刻保持着最锋利的状态，随时准备刺向敌饶心脏。那样的环境，是不允许他分心，更不允许他把你们带在身边的。”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柔和而坚定：“而我们八路军，装备不如他们，兵力也不如他们。我们不能硬拼，所以我们就像山里的风，像林中的豹，打游击。我们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有乡亲们的掩护。正因为这样，我和张楚叔叔才能在战斗的间隙，回到这个家，陪在你们身边。这不是你们的父亲不爱你们，而是他身处的战场，比我们这里更加残酷，更加没有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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