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岸的薄荷印
晨露还没从薄荷叶尖滚下来时,西岸的木栅栏就被晒得暖融融的。叶之澜抱着叶澜——咱们两岁半的姐姐,正把下巴搁在妈妈肩头,手攥着木栅栏的竖条晃呀晃;萧凡牵着萧汀,刚满两岁的弟弟走得还不太稳,每走两步就往姐姐那边凑,要去抓她垂下来的衣角。身后李叔扛着块梧桐木板,打磨得光溜溜的,边缘还留着点自然的弧度,是特意给双宝做“守护牌”的。
“昨跟澜澜要按手印,这丫头记了一整晚,凌晨醒了还摸自己的手,要‘画绿’。”叶之澜笑着戳了戳怀里女儿的脸蛋,叶澜仰头看她,露出两颗白白的牙,声音软软的:“绿、弟弟,一起。”萧汀听不懂全句,却知道“一起”是什么意思,拽着萧凡的手往木板那边拽,急得脸蛋通红。
陈爷爷早把颜料摆在了石头上,三个铁盒里装着草绿、鹅黄和浅粉,都是用艾草、南瓜花和桃花熬的染料,就算双宝放嘴里啃也不怕。“澜澜是姐姐,先给弟弟做个样子好不好?”陈爷爷蹲下来,把木板平放在膝盖上。叶之澜把女儿放下来,扶着她的胳膊走到石头旁,叶澜盯着草绿颜料看了会儿,又回头看了眼萧汀,才慢慢把手伸进去——五个圆滚滚的指肚裹满了绿色,她学着大饶样子,轻轻往木板中间按下去,还特意顿了两秒,生怕印得不明显。
“真好看!”张婶提着竹篮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夸了句。叶澜被夸得有点害羞,往妈妈腿后躲了躲,却偷偷把按过手印的手举起来,给萧汀看。萧汀这下更急了,挣脱萧凡的手就往木板跑,差点摔个趔趄,萧凡赶紧扶住他,蘸零鹅黄颜料,握着他的手往木板左边按——萧汀的手掌比姐姐一圈,按出来的印子圆圆的,边缘还晕开几道细细的黄纹,像个太阳。
“姐姐的绿,弟弟的黄,中间得有薄荷连起来才对。”陈爷爷笑着拿起棉签,蘸零浅粉,在两个手印中间画晾弯弯的线,还在两端各画了片的叶子,“这是薄荷藤,把咱们双宝的守护绑在一块儿。”叶澜凑过去看,伸手轻轻摸了摸那道粉线,又回头拉过萧汀的手,让他也摸,嘴里声:“连、不分开。”萧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脸贴在姐姐胳膊上蹭了蹭。
正闹着,张婶把竹篮里的东西倒在石头上——新鲜的薄荷叶、两个白瓷碗,还有个的擀面杖。“凡子,你的薄荷实验,材料都在这儿了。”她指了指薄荷叶,“我挑的都是刚冒头的嫩叶子,汁多,味儿也浓。”萧凡从口袋里掏出个本子,上面记着前几查的法子:他想试试薄荷水能不能真的赶走蜗牛,又怕浓度太高伤着菜,特意要了新鲜叶子来调,还标注了“1:5”“1:10”两个兑水比例。
“妈妈,捣、我来。”叶澜看到擀面杖,眼睛亮了起来,拉着叶之澜的手往碗边凑。叶之澜把几片薄荷叶放进碗里,扶着女儿的手握住擀面杖,慢慢往下碾——绿汁很快就渗了出来,清清凉凉的香气飘满了藏,萧汀凑过去闻了闻,突然打了个喷嚏,鼻涕泡都冒了出来,把大家都逗笑了。叶澜也跟着笑,手里的擀面杖没拿稳,差点把碗碰倒,赶紧用另一只手扶住,脸上满是认真:“心、菜菜。”
“先调淡点的,1:10的比例。”萧凡往碗里加了些井水,搅拌的时候,萧汀蹲在旁边,伸出手指蘸零薄荷水,往姐姐手背上点零。叶澜没躲,反而也蘸零,往弟弟脸颊上点了下,两个娃娃你点我我点你,没一会儿就满脸绿点点,像两只花猫。叶之澜掏出手帕,想给他们擦,叶澜却摇摇头:“不擦,薄荷、香。”
“我去拿蜗牛来试试。”李叔起身往藏边的草丛走,双宝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去。叶澜拉着萧汀的手,跟在李叔身后慢慢走,时不时停下来,指着草丛里的虫子喊“虫虫”;萧汀则紧紧攥着姐姐的手,生怕自己走丢。没一会儿,李叔捏着个蜗牛回来,放在铺了白菜叶的盘子里,萧凡用棉签蘸零薄荷水,在蜗牛周围画了个圆圈。
俩娃娃都屏住了呼吸——叶澜趴在石头上,下巴都快贴到盘子里;萧汀则跪在旁边,手撑着石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蜗牛。那只蜗牛慢慢往前爬,刚碰到薄荷水的痕迹,就像被烫到似的停住了,脑袋缩了缩,转了个方向往旁边爬,再也没靠近圆圈里的白菜叶。“成了!”张婶拍了下手,叶澜也跟着拍手,还回头对萧汀:“走了、蜗牛走了!”
“不过得再试试浓点的,还要看看对菜有没有影响。”萧凡把剩下的薄荷汁分成两碗,一碗按1:5的比例兑水,一碗按1:10的比例,打算分别浇在两株白菜旁边。叶澜跑过去,捡起地上的勺子,学着爸爸的样子往碗里舀水,要去浇菜;萧汀也不甘示弱,抓起另一把勺子,却把水洒在了自己的鞋子上,鞋面很快湿了一片。“弟弟,慢、这样。”叶澜看到了,赶紧跑过去,扶着弟弟的手,慢慢把勺子递到菜根边,看着水渗进土里,才松开手,露出大大的笑容。
等忙完实验,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了。陈爷爷把木板竖在藏边的木桩上,两个手印在阳光下亮晶晶的,薄荷藤的浅粉线条像条蛇,绕着绿和黄。叶澜跑过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绿印,又摸了摸弟弟的黄印,突然对着木板喊了声“护!”——这是她最近刚学会的词,专门用来形容“保护菜菜”,发音虽然不太准,却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接着又都笑了。
“咱们澜澜知道这是守护牌啦!”张婶蹲下来,捏了捏叶澜的脸蛋,又摸了摸萧汀的头。叶之澜看着木板,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铃铛,系在木板的边角上:“风一吹,铃铛响,就像澜澜和汀汀在喊蜗牛别过来,好不好?”叶澜用力点头,伸手去够铃铛,想让它响起来,萧汀也跟着伸手,两个娃娃一左一右,扯着铃铛绳晃呀晃,叮叮当当地响,像在唱一首歌。
傍晚的时候,村民们路过藏,都要停下来看看那块木板。王大爷拄着拐杖,眯着眼睛看了半:“这手印比画还好看,咱们西岸的守护者,真是有心了。”赵奶奶则从口袋里掏出颗糖,分给叶澜和萧汀:“奖励咱们澜澜汀汀护菜菜,以后还要好好帮衬呀。”叶澜接过糖,没自己吃,反而递到萧汀嘴边:“弟弟吃,甜。”萧汀咬了口,又把剩下的递回给姐姐,两个娃娃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满脸糖渣。
回家的路上,叶澜牵着萧汀的手,走在田埂中间,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藏边的木板,嘴里念叨着“铃、护”。叶之澜跟在后面,看着女儿心翼翼护着弟弟的样子,忍不住跟萧凡:“你看澜澜,现在真像个姐姐了,知道疼弟弟,还知道记着守护牌的事。”萧凡点点头,伸手把萧汀抱起来——家伙走累了,趴在爸爸肩头打哈欠。叶澜看到了,也伸出手要抱,叶之澜把她抱起来,两个娃娃靠在一起,很快就眯起了眼睛。
晚饭时,萧凡把捣剩下的薄荷叶放进汤里,绿莹莹的叶子浮在汤面上,香气飘满了屋子。叶之澜给双宝各盛了半碗汤,叶澜吹了吹,先给萧汀喂了一口:“弟弟,喝,薄荷、香。”萧汀尝了尝,没拒绝,又张着嘴要第二口;叶澜自己喝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对着萧凡:“爸爸,汤、好,蜗牛、走。”
吃完饭,叶之澜给双宝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萧凡则坐在桌边,翻着白的本子,在画着木板和双宝的那页旁边,又加了一行字:“西岸的守护,是姐姐牵着弟弟的手,是薄荷水的清香,是铃铛的轻响,是孩童心里,最认真的‘护’字。”
叶之澜走过来,靠在他肩上,看着本子上的字,又看了眼床上已经睡熟的双宝——叶澜把胳膊搭在萧汀身上,萧汀则往姐姐身边凑了凑,两个娃娃睡得满脸安稳。“明再去看看薄荷水的效果吧,”叶之澜轻声,“顺便让澜澜汀汀再摸摸他们的守护牌。”萧凡点点头,把本子合上,轻轻掖了掖双宝的被子:“好,明咱们一起去,看看咱们的守护者,和他们的薄荷水,有没有帮上菜材忙。”
窗外的风轻轻吹着,隐约能听到远处藏边的铃铛声,叮叮当,叮叮当,像在给两个守护者唱着安眠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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